【神明-TheGod-】
“全員一級戒備!”
月光下的特魯克泊地,空氣被警報聲撕裂了。
海水開始不正常的上漲,一人多高的浪頭狠狠地拍在防波堤頂部。
自從這里最强的指揮官意外身亡,已經很長時間沒這麼驚心動魄過。
海面異常成這個樣子,就算不是深海進攻,也是海嘯要來了。
然而等到全体艦娘整裝完畢,也沒有什麼東西打過來。
雷達上顯示的唯一物体是兩百海里外的一個似乎不怎麼小的東西。
一真還在街頭游蕩著。
他實在搞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好像是在跟濱風求婚,然后銀發少女帶著淚花答應了。
之后好像又看見了天海和水無痕,不知為什麼他們並不開心。
然后就在那一瞬間,他又看不見那個幸福微笑著的女孩了。
跑出小巷一看,四周的人也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完全不明白。
不遠處有人在圍觀著什麼,而人群中隱約看見的是——
然而等一真拖著步子靠近的時候,看見的東西讓他怎麼也沒法再挪動了。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人會出那麼多血。
那個叫白木的人側靠在水無痕手臂上,原本的白衣已經徹底被血染紅。
除了水無痕,另外几個人都在哭。
至于是不是剛才變成這樣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還在遲疑要不要走過去,他的視野就被一個人占滿了。
一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余光看見旁邊的人也遠離了他。
接著,他的領子就被天海拽了起來。
“別說話,別問,跟我們走。”
一真想問的實在是太多了。
但平時他對天海都有點怕,這時候看著渾身染血的他更是渾身發抖。
“好……好的……”
旁邊有人似乎想打電話報警,但是看見天海的眼神又把手機收了回去。
華盛頓NASA總部,所有設備正在全力運轉。
“接收衛星照片!”
“西經178度01,北緯55度03!地點確定,白令海南部!”
“半徑兩百五十米,高度……超過五千!頂端位于平流層!”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明不白的就出現了!”
“那個東西正在散布强力干擾電波!無法明確觀測!”
“該死!”
几個人最后的目的地,是麗奈的鎮守府。
走進大門的那一刻,看到眼前的是誰,天海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麗奈早一步衝了上來,才不讓他摔成嘴啃泥。
后面,之前撤退的艦娘稀稀落落的站在那儿。
“你能不能說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麗奈責怪似的問了一句,卻發現天海雙眼已經閉上了。
在他胸口按了一下,麗奈才抬起頭看著水無痕。
“從二十八樓跳了下來……他就干了這個。還有這個家伙。”
俯下身子,水無痕將白木平放到地上。
麗奈身后傳出几聲低低的驚呼。
沒有人說話。
這種時候根本不需要說話,當然也不可能。
水無痕的眼睛掃過全場。
“他是個慷慨赴死的英雄……我必定要斬了白神給他祭靈。”
一真還是第一次來麗奈的地盤。
對他來說,鎮守府還是大同小異的。
但是這種場合他沒有見過。
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沒有一個人哭。
大家只是在靠眼神交流。
打掃了一間干淨客房,把白木平放到床上,然后就關了門。
按照她們的說法,等到一切結束,還是要把白木送回他本該在的地方安葬。
一真實在不知道怎麼跟一個死人相處。
雙親健在,祖父母那一代也都健在。
對于深海棲艦開始入侵那几年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也從來沒明白過人的死亡究竟是什麼概念。
所以趁著沒人注意,他一個人走到了操場上。
乍暖還寒,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這時候,他腦子里想到了最近讀的對岸的古詩詞。
然后他突然覺得作者沒那麼矯情了。
也許這種時候,就是哭都哭不出來。
“所以,我們分手吧。”
聽到這個聲音,一真渾身一激靈。
轉過身去,濱風就站在他背后。
“可是……”
“每天都可能死去……不論我們,還是提督,都是過著這種生活。”
本來就被頭發擋住了一邊眼睛,濱風還低著頭。
一真看不清她的眼神,,但他能肯定面前的女孩快要哭了。
“不……以前我沒有拋棄你,這次我也不會。”
“可是我總歸會離開你。”濱風還是低著頭,“與其是生離死別,還不如……”
“我不想這樣!”
几步小跑上去,一真伸出了雙手。
如果再忍下去,他發誓自己一定會瘋。
他很清楚濱風隨便用力就能把他掙開。
但他還是盡全力抱著懷里的女孩子。
“不要這樣……放開我。”
“你別走……我不會再說什麼逃跑的蠢話了。”
少女什麼都沒說。
雙手抬到一真腰際,又一下子垂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剛才有沒有被影響……但是我在幻覺里看到你答應我求婚了。”
濱風的肌肉繃得有點緊。
“但是我醒過來的時候什麼都沒了……空虛……沒看到他們我甚至想撞死在牆上。我明白了……我們沒有任何地方可以逃,就算真的去逃避,也只是一時的……”
濱風吸了口氣。
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又把下巴輕輕靠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那個可怕的家伙沒說錯……逃是沒有用的,真正的東西必須用雙手付出代價才能換到。是我太傻了……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容易兩個字。所以……讓我看著你吧,我一定會追上你們,不管是……”
一真不再說下去了。
濱風已經環住了他的腰。
除了風聲之外,只能聽到少女的啜泣。
天海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還是睜不開眼。
瑞鶴靠在牆邊,似乎根本不想抬頭。
金剛坐在秘書艦的位置,皺著眉頭看著另外几個人。
水無痕在寫字台上翹著二郎腿,旁邊是轉椅上的麗奈。
桌子上的訂書機下面壓著一張照片。
“我就不問你們剛才變成什麼樣了。”水無痕道,“你把她們叫回來的?”
“沒錯。”麗奈道,“上面已經亂成一團糟了,這時候不叫回來,可能就沒機會了。”
“具体說一說,亂成一團糟是怎麼回事。”
“我如果說那群老頭子有一半都因為各種理由死了你信麼?……算了,我都信了。”
“你父親呢?”
“還好……衝著自己胸口開了一槍,不過沒打穿心髒,把肺打傷了。”
“那我也就不去深究是他們自己想這麼做還是白神插了一杠子了。”水無痕道,“只能說你們恢復的還挺快。”
“廢話就不多說了,你看看這個。”
移開訂書機,麗奈把照片推了過去。
上面是一幅衛星影像。
那看起來像是座方尖碑。
只不過那個尺寸看起來高的實在離譜。
論起比例尺的話,這東西的高度似乎是四千米以上。
照片邊緣被水無痕手指捏的變了形。
“突然出現的麼?”
“七個。”麗奈道,“分別在……”
“阿姨,不要說了,他已經知道了。”
門被紗紀推開了,加賀緊跟在她后面。
“不是七個,是八個,還有一個在月球上。”水無痕道,“有話要說,是麼?”
“沒錯……我已經知道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了。”紗紀道,“我的時代,雅典娜的造物。”
“這……為什麼這麼說?”瑞鶴稍稍抬起了頭。
“路德維希那種人就是這樣……從他們還是胚胎的時候就被這種電磁波影響了腦子,所以才對雅典娜這麼死心塌地。”紗紀道,“檢測出來的結果,波形完全相同。”
“賊心不死,我懂了。看來有場硬仗。”水無痕道,“天海醒了叫我一聲……我出去透透氣。”
等水無痕走到樓門口,他終于看見了他最想見的人。
那身白連衣裙在月光下顯得分外純潔。
“我還以為你會跟那兩個人一起衝回來。”水無痕微笑道。
“嗯……自己決定下一步的路,這對女孩子來說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輕巧的兩步走過來,薩拉就牽起了水無痕的手。
“嘛,倒也沒錯。”
“但是……”
“但是?”
“沒錯,但是。”
薩拉已經抱住了水無痕,臉頰輕輕地蹭著他的耳朵。
“那你就告訴我啊……有了那種惡趣味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聲音很低。
在此之前,只有在床上她才會有這種音量。
“你如果開口,我就不走。”
“那我就不開口了。”
“嗯?”
薩拉的左手輕輕按在水無痕胸口上。
“打敗了那家伙……你也不再有留在這里的理由了吧?”
“說有的話……還是有。”
“那就不要說了。”薩拉的臉頰也靠到了水無痕胸口上。
“還想一起走嗎?”
“有人告訴過我,重要的不是看到什麼,而是相信什麼……我相信著那些,所以我想再去看一看。”
水無痕半閉著眼睛,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他把女孩抱的更緊了。
隔著胸前的飽滿,他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
“這個世界上……有趣的東西還多得很。”
“沒錯……所以我不會很快去找你的。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記得把我趕回來哦。”
“我記住你這句話了。”
“那麼……就這樣吧。”
雙手在水無痕肩膀上一推,掙開他的手臂,薩拉轉身就要走。
但是她看見了大門那里多出來的人,就沒再邁出步子。
甚至于說她想要后退。
也就是這一瞬間,水無痕又把她拉回了懷里,霸道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過了半分鐘,兩個人才分開。
“我們兩情相悅,沒必要對那家伙不好意思。”
“但是……這樣總感覺是真正的告別。”
“說這話的人一定只統計了人類的記錄。”
水無痕又吻住了薩拉。
不遠處,萊夫斯看著他們一臉無奈的笑著,麻由里蜷縮在他身后,似乎被看見一根頭發都會痛苦万分。
據說,人最孤獨的時候,就是你一覺醒來,外面已經夜幕低垂。
所以當天海醒過來看見一片黑暗,心里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無一物。
但當他聽到那個聲音以后,空無一物的部分就被灌滿了。
“哥哥……你還好嗎?”
“不好。我不知道我在哪儿,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誰。”
說歸說,天海還是一把將瑞鶴拽到了懷里。
出乎他意料的是,妹妹的身体僵硬的像是塊木頭。
直到兩個人完全貼緊,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前面沒來得及說……哥哥,歡迎回來。”
“啊。我回來了。”
“真好……真好。”
“是挺好的。……我記得我最后是到了麗奈她們那儿對吧?”
“你也好好看看啊……我們把你搬到她的床上了。”
“得,明白了。這應該也算個榮譽稱號,第一個爬上麗奈床的男人。”
“好啦。”
黑暗之中,額頭上傳來了少女指尖猛戳了他一下的觸感。
“好好好,讓你戳個夠……死了這一次我也是想明白了,下次我再這麼干,我就是水無痕他儿子。”
“哼。你是他儿子,我成什麼啦。”
“你啊?你還是我妹妹!”
把瑞鶴的位置稍微向自己移動了一點,天海一下吻上了懷里的女孩。
她的舌頭還是那麼酸甜可口。
直到妹妹開始猛拍他的胸口,他才把腦袋縮了回去。
“藍莓酸奶,沒錯吧。”
“哼。……算你說對了吧。”
“好了,陪我再躺會儿。”
“才不呢,大家都在等著你。”
“就五分鐘。”
“那好吧……”
黑暗中臉頰上傳來了柔嫩的觸感。
瑞鶴正蹭著天海的臉。
天海又閉上了眼睛。
“我聽見你說話了!別給我裝死,滾出來。”
“干!”
聽見門外水無痕的聲音,天海一臉委屈的推開了瑞鶴。
比起來的時候,辦公室里的人還多了几個。
薩拉挽著水無痕的胳膊,萊夫斯站在一邊,麻由里還是縮在他身后。
“就等你了,唯一不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麼的掉鏈子貨。”水無痕道。
“廢話,我是正面人物,主角!”天海雙手整理著頭發,“沒聽說過主角永遠最后才登場麼?”
“聽過,聽過。”麗奈道,“我就長話短說了,有七座大的不像話的方尖碑被傳送到了各個主要海域。至于作用的話……”
“等它們開始發射電波,就會覆蓋人類的自由意志,之后,地球就會完全沉寂,變成人間地獄了。”
紗紀的眼睛滿是血絲,但她沒有垂下視線。
“也就是說,我們沒法直接硬把那東西拆掉是吧?”天海看了一眼水無痕。
“你該明白……白神那家伙正等著我呢,我不出手的話,他沒了白木這個憑依大概會用本体來對付你們,但我跟他打起來,結局就是千日之戰。”水無痕道,“按照紗紀的說法,那種未來材料並不是堅不可摧,但是要耗費不少時間。”
“我在時空隧道中監測到了那種電波……來源是十年后的雅典娜。所以我和媽媽去突襲那邊,不管是你們毀了那些石碑還是我這里……”
紗紀雙手死死的扣在一起。
萊夫斯抬起了左手。
“如果你們這麼說的話……抱歉,我要先離開了。”
“嗯?怎麼了?”瑞鶴問道。
“我去勸他停下……雖然我覺得也不可能,但我想試試。”
“那你去吧。我也不想要最壞的結果。”
水無痕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天海很清楚的看見,白毛的另一只手已經捏成了拳頭。
等到萊夫斯出了門又過了几分鐘,寂靜才被再一次打破。
“不管怎麼說,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麗奈道,“我去召集所有人……告訴她們發生了什麼。就算只有我們三路人馬,也只能背水一戰。”
“我同意。”水無痕道,“也沒那麼麻煩……我來擋住白神,剩下的就看你們了。”
某座隱秘的鎮守府已經亂成了一團。
穿著提督服的短發女孩剛從四腳朝天的狀態恢復過來,還在趴在地上閉著眼找眼鏡。
這時候,已經有一個人衝進了辦公室。
“太好了……你們都恢復正常了,剛才我真的很害怕。”
“哦……鳳凰嗎?你幫我看看我的眼鏡在哪……”
“在這儿呢。”
從桌腳旁邊撿起眼鏡塞到提督手里,鳳凰又退開了几步。
“真搞不懂……剛才發生了什麼,完全想不起來……嗯。”提督站起來睜開了眼睛,“等等……為什麼你好像特別整潔?”
也難怪她這麼說,相比剛才四仰八叉的自己,鳳凰那身洛麗塔裙子還是一絲不亂。
“別問這麼多了,提督,其實我也不知道。大家都那麼奇怪,只有我……”
“真是的……等等。”
提督本來還在揉著摔疼的后腰,當她看見無線通訊的信號由紅變綠時,就停下了動作。
三家鎮守府的人馬集中到了一個空場上,以至于稍微有點擠。
秋月在人堆里稍微有點頭昏腦漲。
這几天的顛沛流離完全不亞于上一世。
但命令仍然是命令。
遠處還是那個用木頭搭的簡陋台子。
那珂和金剛姐妹在那儿開過演唱會,大和的料理課堂把那里當成過講台,還有……
沒有什麼還有,看著四周人的表情,這絕不是什麼輕松的事件。
有一個人登上了台子。
那是天海。
拍了拍麥克風,確定沒有問題,他就開了口。
“姑娘們……我平時愛說笑話,現在我不能再說了。”
“人類到了滅亡的邊緣,我們的造物主想要從根源上否定我們的存在意義。”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你們見過什麼,我相信你們中很多人不願意保護人類,這沒有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而且這次沒有指揮,也沒有補給,一切都要見機行事。不想去的話,沒人會怪你們,當然,如果我們沒成功,也不會再有這種念頭了,大概會連互相誰是誰都不認識。”
當然不想去了,秋月這麼想著。
這几年發生了什麼,她們都看在眼里。
保護人類,聽起來宏大的目標,其實沒有什麼實感。
很多艦娘不是因為喜歡這種工作,而是根本沒有選擇。
四周的孩子還在竊竊私語,然而天海似乎沒有注意。
“但這不光是關于那些人類……我們自己也一樣。你們中有些人之前已經体會過那個所謂的天堂了。白神厭惡一切脫離他掌控的東西。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幸免……所以,我們得讓他知道,正常人是怎麼處理事情的!讓他知道,我們不是他手里的提線木偶!”
“你們已經是這個世界的英雄了……你們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現在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是要那個虛幻的天堂,還是這個血淋淋的現實?我不會强迫任何人,選擇權在你們手上。但如果是我,如果白神不可戰勝,我寧可在他面前自己走進地獄!”
天海閉上了嘴。
視線在台下掃了個來回,他轉身就下了台。
秋月的臉有點紅。
她認為這不是真的,但又覺得提督不會騙她。
旁邊的艦娘們也是一臉的困惑。
“必須得說,我真的佩服你鼓舞人心的手段。”
下了台又走了几步,水無痕的聲音就在天海背后響了起來。
“屁啊。我都沒覺得我鼓舞了多少人。”天海輕出了口氣,左手按住了胸口。
“我看你挺慷慨激昂的。”
“這也是個屁,你看。”
說著,天海一顆一顆解開扣子,然后就把外套脫下來搭在了胳膊上。
他的后背已經濕透了,隔著襯衣,甚至能看出肌肉輪廓。
“哈,你這誇張了點吧?”水無痕笑道。
“沒誇張,尿到背上了。”
“你這還不如剛才呢。”
“我他媽又不是鐵打的,馬上去跟白神玩命了能不怕?”
“那你就怕吧,別再掉鏈子就行。”
“什麼叫再啊。”
“你猜猜。”
“我猜個屁。……等會儿。”
向后退了几步,天海右手搭到了水無痕肩膀上。
不遠處有四個人在爭論。
再仔細一看,那是十七驅。
“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在這里臨陣脫逃!”
“但是濱風……這次跟以前不一樣,還有人在等著你,而且……”
“浦風,谷風,磯風……不能這樣。大家都不逃避,所以我也不會。”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我必須的責任。而且……”
“說得好。”
天海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披,接著就慢慢走了過去。
他雙手還在一下一下的鼓掌。
“司令官!”
一看天海過來,四個人下意識的立正敬禮。
“行了,這時候就別搞這些玩意了。”天海道,“你們几個……剛才我全都聽見了。”
有那麼一瞬間,濱風似乎微笑了一下。
“……”
“我覺得有件事情你知道……活著的人要比死人承受更多。”
“我知道。濱風只會倒在衝鋒的路上。……啊。”
濱風原本還是抿著嘴唇,現在卻放開了。
天海的臉冷的像塊石頭。
“我不是說這個。明白這一點,選擇活下去比死更難。我不會像白神一樣逼著你,但這里還有另一項任務……”
“如果是命令的話,我拼上性命也會完成。”
“這不是命令,是你選擇的機會。”
天海掃了一眼另外几個人。
磯風面無表情。
谷風皺著眉頭。
浦風看著天海。
“保護自己心愛之人,也是很重要的……跟著一真走。不管在哪儿,組建自己的家庭,好好的活下去……把我們的戰爭告訴孩子們,當然,別只說好的部分……無論善惡,隨便他們怎麼說。前提是沒被白神變成傻子。”
看白發少女的面部肌肉,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牙關緊咬什麼都說不出來。
天海笑了。
“我說過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只能給個建議,戰死沙場這個結局確實簡單了點。”
苦笑著搖了搖頭,天海走向海岸的方向,不再看四位少女。
水無痕兩步跟上,在濱風頭頂摸了摸,同樣頭都不回的走遠了。
最后只剩下十七驅四個人。
她們對視的目光中藏著千言万語。
在地球上,大家總是在說半個月亮爬上來。
但是到了月球,這個因果關系就倒了過來。
遙望著遠處半個地球,萊夫斯笑了。
他看了看身邊一團發著淡淡銀光的霧氣。
身后几千米高的方尖碑正對著地球的方向。
雖然沒有空氣,清脆的少年音還是響了起來。
“真美,不是麼?”
“所以,又為什麼要燃起戰火?”
“我已經說過了。”
“你真的認為人類不會反省自己?”
“几千年了,他們從未有過和平,信仰著鼓勵殺戮與獻祭的宗教,而真正的造物主從未要求他們這麼做過。”
雖然看不到動作,但是白神的光芒有了一絲暗淡。
“孩子總是要脫離父母的。人類在爛泥中前進了五千年,腳印中都是污濁和鮮血,但他們從未回過頭。在你引導下的未來……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即使那個未來會把他們帶向繁榮?”
“大家都是獨立的生命,你又是何苦將他們限制在一種未來呢?還有……他們創造的那些生命,又何必不依不饒的追殺?”
“他們懂什麼?什麼都不懂。他們自己創造的那些東西繼承和放大了那些弱點。對缺陷巨大的生命,死亡才是真正的慈悲。無果之花沒有任何用處。”
“那麼看來我真的不能說服你了。”萊夫斯垂下了眼睛,“我只是……不想看著你送死。”
“我沒有理由連受傷的卡歐斯都打不過。”
說著,白神化成了一道銀光,直衝地球而去。
萊夫斯只是搖了搖頭。
“到現在都不叫他人類的名字……你是在飛蛾扑火。”
“所以,你失敗了。”
背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轉過身去,看見的是一個穿著牛仔裝的老頭。
“你知道……我不希望這樣。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老人嘆了口氣。
他走到了萊夫斯旁邊。
“你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沒錯。”萊夫斯道,“相比弱小,傲慢才是真正的障礙。”
“那麼,我們出發了,叔叔。”
“去吧。能別死就別死。”
退潮的海水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紗紀,加賀,麗奈,金剛,四個人消失在了微光中。
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海灘,天海想點根煙。
結果不僅手抖,火苗還被海風吹的四處亂晃,最后他還是把打火機揣回了口袋。
“你也知道是凶多吉少。”水無痕轉過身去,看著遠處燈塔的一點光芒。
“我親手殺了白木,總不能再看他全家送命,當然,非要逼著她們不去也不可能。”
說著,天海彎下腰,抓了一把沙子,任它從指縫間慢慢流下。
“你什麼時候這麼傷春悲秋的了?”水無痕道。
“好歹不也是死了一回的人。”天海道,“你說生命……就像這沙子。一個不小心就從手里漏光了,怎麼也撿不回來。”
“要我說,還是更像個特別精巧漂亮的貝殼。”水無痕道,“抓不住,掉地上就碎了。要是抓的太緊,非得碎在手里把自己扎了。”
“哈。你這老怪物,到底是見了多少。”
“你不會想知道的。想活的,未必能活。想死的,卻怎麼也死不了。”
“那麼……我呢?”
是個女人的聲音。
水無痕轉過了身子。
麻由里就站在十几米外的地方。
穿的是普通的短外套和牛仔褲,但看起來跟以前的看板娘不太一樣了。
不管什麼人,手上多了十几條人命之后,都不會跟從前一樣。
“你啊……我們這都要玩命去了,你要是沒這個准備就走吧。不管去找小北方也好,別的什麼也好……換個城市接著開店也行吧。”天海抬起了頭。
“你把我變成了這樣,還要讓我回去嗎!”
“說不想死的是你,我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給你續了一波,現在這樣不也挺好麼?”
“這種身体……我只想回到以前啊!我殺了那麼多人,不是嗎!”
話音未落,一條鐵鏈直擊天海面門。
水無痕向前一步,一下將它拍到一邊,接著就掐住了麻由里脖子。
“搞清楚點。我能把你打個半死,也能讓你徹底斷氣。但是你真想這麼活得不明不白然后死了麼?”
“……”
麻由里抬頭看了看水無痕,又把目光移到一邊。
“是啊。如果你真不知道這身体有什麼用,那就去跟白神打一架。沒准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天海道,“不然的話,就隱藏自己的能力,回去當個打工妹吧。”
水無痕放開了手。
麻由里看著兩個男人。
一個堅定,一個不屑。
她剛要說什麼,天海口袋里的通訊就響了。
工廠燈火通明。
推開門進去之后,天海稍微停頓了一下。
瑞鶴就站在門口。
散開了雙馬尾,又把之前的紅白羽織套在身上,正在低頭檢查著護臂。
天海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看見你穿這身了……我真希望永遠看不見。”
瑞鶴抬起了頭。
她臉上似笑非笑。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哥哥。”
“傻個毛線。每次你穿這身都得去玩命。區別就是這次我得跟你一起玩命了。”
“又不是第一次啦。”
“那好吧。”
“啊……還有什麼話就干死白神之后再說了。”
在瑞鶴額頭親了一下,天海邁步進了工廠。
三家鎮守府的人馬合在一起,本來十分寬敞的地方也有几分像了沙丁魚罐頭。
在確定絕大部分人都來了之后,天海感動的有點想哭。
“都准備好了吧?”
“那還用說?”
走上來的是陸奧。
天海長出了口氣。
“你還是那個大姐頭,我可不是當年的毛小子了。我們四路出擊,首先拿下南北太平洋,印度洋和北冰洋,接下來一步……”
“稍等一下,admiral。”厭戰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嗯,你說,女王大人。”
“我們回歐洲去。你說過的,沒人能夠置身事外。北大西洋交給我們。”
“然后合兵南大西洋麼?聽著不賴。就這樣吧,還有就是……”
“月球上還有一個。”水無痕道,“一旦碰上白神,我會盡量把戰場向那邊轉移。”
“那就沒什麼別的好說了。”
天海整了整衣服,雙腿立正,抬起右手,敬了個標准的軍禮。
“這是最后的戰斗了……謝謝你們相信我。”
太陽穴邊的手放了下來,帶著笑容,天海的目光掃過了全場。
“全軍出動!在拂曉的水平線上刻下勝利!”
——未完待續——
【人類-Mankind-】
海上一片漆黑。
光源只來自于几個編隊的艦娘和一艘指揮船。
就以前而言,從沒有鎮守府出動過這種規模的部隊。
——既然敵人不是深海棲艦,那麼以前的經驗也不適用了。
兩個男人。
一個女人。
一瓶烈酒。
指揮船艙里,天海,水無痕,麻由里,三人面對而坐。
麻由里低著頭,雙手緊緊扣在一起。
天海的臉稍微有點發紅。
“怎麼,你是想用嘔吐把白神臭死麼?”水無痕道。
“這時候也沒別的事干不是。”
酒精又一次燒灼著天海的喉嚨。
“你真把你自己當武松了?”
“武松行啊,我這就認你當大哥,回頭我一定替你報仇。”
“薩拉不會被人騙走的,你就別想了。”
“也是,你這身材還挺高挑的。”天海轉向麻由里,“你怕就別來嘛。半吊子的覺悟要命。”
麻由里抬起了頭。
“你知道……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何必呢……算了,再勸你也太混蛋了點。”天海搖了搖頭,“你得明白……我們沒有退路了。”
“哪來那麼多廢話。”水無痕道,“你決定了要去跟白神開打麼?”
“不然呢?……雖然除了那個時候我還沒殺過人。”
麻由里的右手指甲變成了几厘米長的金屬爪。
“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開戰之后,抓住你面前的對手,爪子照著他臉捅下去,然后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水無痕站了起來。
“道理我都懂,你干嘛說得這麼血淋淋的。”天海笑道。
“為了讓她活著。”水無痕道,“那個白發小姑娘沒來……你對她說的那些話跟我有什麼區別?”
“好吧,沒有……而且你丫也明白吧?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我怎麼能讓她上戰場?”
“床伴多點看起來還有點好處。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怎麼也得一兩個月了。……不知道是個小子還是姑娘,我只知道她肚子里那孩子不能活在白神的世界里。”
“你應該跟姑娘們說說這個事實,沒准她們就更有干勁了。”
“我覺得還是算了。”
“你很殘忍。”
“你說別人殘忍啊?”
“對。”
“那就對吧。”
天海搖了搖頭,又倒了半杯酒。
“神通,阿武隈!你們怎麼了……干什麼!”
“怎麼回事?!”
聽到外面川內的驚呼,天海把杯子往桌面狠狠一砸,接著就站了起來。
一真的雙手已經凍疼了。
他在鎮守府門前等了兩個小時。
直到最后看到那個身影,他才稍稍放了心。
他的影子被路燈拉長了几米,一直延伸到對面少女的腳下。
還是那件水手服,只是外面多了一件淺棕色的厚外套。穿的也不是艦裝的高跟鞋。
一真伸出了手。
濱風也伸出了手。
兩人的手都很涼。
他們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牽著手向市區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二月的寒風中徒步行進不是什麼好主意,但是一真完全覺不出冷。
終于發展到這一步,濱風願意跟著他走了。
即使他說過不會再讓濱風逃走,現在也很開心。
他確實很自私,但有時候人類社會需要這種自私。
想把心愛之人保護在安全的地方,單從動機來說並不應該指責。
兩人的臉忽明忽暗。
走了差不多兩公里,一真突然停下了。
濱風被拉了一下,也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一真低著頭。
“他們的戰斗已經開始了吧……你真的不后悔嗎?”
“我不后悔。”
“我明白了。”
看著濱風的眼睛,一真面無表情。
“就像提督說的……選擇了更難走的一條路。我已經有覺悟了。”
“也就是說,我們的戰斗也開始了,對嗎?”
“沒錯,一真……親愛的。”
看起來濱風像是要親吻愛人,但卻又停住了。
連退了好几步,她的手使勁捂住了嘴。
看那架勢,似乎是想要嘔吐。
“你怎麼了?!”
一真下意識的衝了過去,右手輕輕拍著濱風的背。
“不知道……最近經常會這樣。”
“這……發生什麼了啊……”
一真臉上的肌肉繃緊了,在背包里翻找著面巾紙。
今天是下弦月。
月光透過云層,切開了鐵灰色都市中的沉悶空氣。
城市高樓林立,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但是,看著這些笑臉,麗奈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種笑容毫無意義。單從無神的雙眼就能看出來,他們已經什麼都不會想了。
“白神就是因為這個才看好的雅典娜麼。”麗奈縮回了陰影里,“你手底下那幫男人呢?能拉來一起打架麼?”
“那是不可能的。雅典娜的附近覆蓋著時空遮蔽力場,現在我沒法把他們召喚過來。如果去本丸的話可能會來不及。”紗紀抿著嘴。
“孤軍奮戰……我們太熟悉這些了,對吧老婆。”麗奈轉向金剛。
“Yes,提督。就像過去一樣。”金剛笑道。
笑是人類最原始的感情之一。
但是就算只看笑容,你也能夠分辨出一個人有沒有心。
很明顯,她們几個都是有心的。
——那麼,這對白神和雅典娜是優勢也是劣勢。
加賀眯起了雙眼。看著遠處聚光燈照射的高大建筑。
“那就是雅典娜?那麼……事不宜遲。”
她第一個走出了陰影。
這也讓其他人沒看到她面頰上眼淚的反光。
抄起手邊的M16,天海兩步衝出了船艙。
海風剛吹到臉上,整艘船就抽風一樣的晃了几下。
船頭已經被魚雷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川內擋在前面,右手反握著魚雷,全身繃緊掃視著四周。
阿武隈雙腿發顫,左手把右手的單裝炮死死按在身側。
神通單膝跪地,右手腕已經被咬出了血。
最外圈一二水戰的其他人炮口已經調轉了一百八十度,擊中艦艏的就是初霜的魚雷。
“我就知道!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要過去拉人!”
水無痕的風衣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舉起了左手。
咬牙切齒,全身肌肉繃緊。
几秒鐘后他單腿跪在了甲板上。
“——你怎麼了?!”麻由里向前邁了一步,腳又遲疑著收了回去。
“別亂動。白神的精神力場過來了……該死,我只能維持讓它不前進。”
“霞,初霜,長波……該死。”天海猛拉了一下槍栓,“殺自己人我可下不去手……但看起來她們快下去手了。”
“南北太平洋的方尖碑同時啟動,我們被困住了。”水無痕道,“沒辦法了……再這麼下去我只能一個人去追白神,你們會洗腦成什麼樣就不知道了。”
“這也太他媽現實了。”
“白神可不是個傻子——我覺得這家伙有充足的把握,即便我殺了他,這東西也停不下來。難怪他躲在什麼地方根本不出來。”
“可惡,難道沒辦法了嗎……等等。”
瑞鶴本來一直在船邊,突然就抬起了頭。
“怎麼了妹妹?”天海抿著嘴唇。
“有個很快的東西從南邊過來了!”
一聽這話,水無痕什麼都沒說,右手握住了腰間太刀。
但看到遠處那團高速靠近的水霧的時候,他的手又松開了。
“啊!”
一聲慘叫。
霞的后腰突然像是被人猛撞了一下,向前直飛到了船邊。
再接著,矢矧,黑潮,親潮,一個個都被打了過來。
最后脫離精神力場的是藤波。
等那個家伙停穩,天海才看清那是誰。
柔順的金發在風中飛舞著。
就算在黑夜中,他也能看清鳳凰那頗為自信的微笑。
“看來你們需要點幫助。”
“幫大忙了。”水無痕道,“白神不能控制你……對我倒是個意外之喜。”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之前他們瘋了的時候我還醒著,我知道這點就夠了。”鳳凰道,“然后聽到你們擅自出擊,我也就這麼過來了。”
“沒錯,你跟白神那家伙也是新仇舊恨……不過還是夠快的。”天海道。
“誰叫我們是朋友呢?”
“多個朋友還真是多條路——然而我們還是被困著呢。”
說著,天海在四周掃了一眼。
被鳳凰推回來的外圍警戒成員還是倒在海面上一臉茫然。
“收縮陣型吧。”水無痕道,“——等等!”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第一個被推進來的霞突然抽搐了几下,遠處的神通和阿武隈看起來也不那麼痛苦了。
“——怎麼回事?”天海問道。
“就像你說的——多個朋友多條路。”水無痕道。
月面上還是那一老一少。
“已經開戰了啊。”萊夫斯臉上波瀾不驚。
“你認為誰會贏?”牛仔問道。
“人類。”
“理由呢?”
“我是地球人,一直都是。”
“果然如此。”
“這顆星球……這個物種,這也是你深愛的地方,不是麼。”
“毫無疑問。——所以我這次仍然會做出那個選擇。”
“這次對他們確實……有些困難。”
萊夫斯轉過身去望著高聳的方尖碑。
十几個金色光環在塔頂附近慢慢浮現。
“看來不那麼簡單。”牛仔道。
“那麼我來幫你。”
“沒有這個必要。你不需要卷入戰斗。”
牛仔的手在腰間摸索著。
捏在手里的是三個膠囊。
另一只手中的紅框眼鏡成了一片陰冷肅殺中的唯一暖色。
“米克拉斯,烏英達姆,阿基拉!”
刺眼的紅光撕裂了月面的銀白。
“精神力場收縮了!月球的增幅塔被毀了!”
“就是現在,按照原定計划,四路出擊!快走!別管我們!這是命令!”
一聽到水無痕的反饋,天海就第一時間做了決斷。
“那你呢?!”瑞鶴直視著他的雙眼。
“我?我們几個當然是去正面干白神了!”
“但是……”
“但是什麼!他現在能在海上戰斗嗎!計划已經變了,白神要來了!”
瑞鶴看了眼一臉嚴肅的水無痕。
“可惡……”
“快去!”
“我知道了!”
看到天海的眼神,瑞鶴猛一轉身,一騎絕塵衝了出去。
月亮已經看不見了。烏云像塊厚絨布一樣蓋住了天空。
暴風雨快要來了,現在什麼時間都耽誤不起。
也不知道和大家一起衝了多遠,她想要回頭看一眼。
結果就是雷光將她的臉映的煞白。
青白的光束從云層中直刺入海,過了不到五秒鐘,劇烈抖動的海面就差一點將瑞鶴掀翻。
“哥哥——”
然而在風暴之中找到天海,實在算不得簡單。
“該死!”
驚濤駭浪之中,破損的指揮船比火柴盒好不了多少。
遠處鳳凰放低了重心,天海猛地抓住了欄杆,水無痕雙劍刺進甲板和牆壁固定身子,麻由里一個趔趄,就向海中摔了下去。
“干!”
騰出一只手,天海一下鉗住了麻由里的胳膊。
少女的聲音在風暴中時斷時續。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別放手!”
“蠢貨!你身上的武器是干什麼用的!”水無痕的臉被風吹的有些變形。
麻由里抬起了頭。
接著左手變成爪子,一下抓進了甲板。
天海緊緊閉上了雙眼。
不僅是因為狂風,還因為海水拍在臉上實在不怎麼舒服。
在這個時候,人類對時間的感知會無限拉長。
手已經麻了。他現在完全是靠本能在抓著欄杆。
甲板抖得更厲害了,天海感覺內髒都快從上下同時噴了出去。
右臂傳來一陣痙攣的劇痛,讓他一下子放開了手。
這一下子左手也握不住,天海的雙腳上甲板的觸感瞬間消失了。
——抽筋了。
馬上調整——
等他反應過來,身上已經像散了架一樣疼。
人被甩出去,但感受到的完全不是狂暴的海面。
這種硬度,分明是石頭。
天海一下睜開了眼。
數以千計的石塊飛出水面,拼接,合体,一塊相當規模的地面正在慢慢成形。
更麻煩的是,這東西還在不斷上升。
自己的指揮船擱淺在邊緣,看架勢馬上就要從平台邊緣掉下去。
“麻由里!跳船!”
水無痕還劍入鞘,不等麻由里做出反應,就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扯了下來。
被他這麼一蹬,指揮船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船頭朝下栽進了水里。
緊接著,鳳凰一躍而起,左手在平台邊緣一撐,穩穩著地。
“難怪海面抖得這麼厲害……這家伙可真會玩。”
看著不斷擴大的平台,天海的臉十分麻木。
“管他叫奧林匹斯神殿還是伊甸園還是別的什麼……他身為造物主總得有個主場。”水無痕道,“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自然氣勢要足。”
那些石頭還在拼接。
平台超過了一万平方米,殘垣斷壁稀稀落落的分布在四周。
十几個金色光環在四人頭頂成型,穿著深藍鎧甲的腳從中伸出,然后慢慢下落。
腿,身体,軀干。
看起來身体是人,但臉完全是文藝復興的雕像。
“天海!鳳凰!在它們落地之前都打下來!”水無痕道,“我來關上這些鬼東西!”
“就等你這句話呢!”
子彈上膛。
一個點射,就把一個石像腦袋開了花。
另一邊鳳凰一言不發,找准角度,抬手就是一槍。
大口徑的狙擊炮彈一下將某個石像的下半身整個轟飛,接著余勢未消,在后面一個家伙胸口開了個大洞。
液体和碎片四散紛飛。
有几滴濺在天海臉上,用手一抹,全是粘膩的紅色。
“……血?”
“哼,不錯——他們都是生物,這家伙的審美真是狹隘。”
鋸齒劍在水無痕左手轉了兩圈,高指向天。
就像是衣服縮水,光環一個一個開始縮小了直徑。
然而進行了一半的時候,那些東西就再也不能改變分毫。
火星四濺。
兩個石像落到地上,一個手里抓著兩把長鋸,另一個的武器是特大號車輪。
“愣著干嘛?”天海掃了一眼麻由里。
“……嗯!抓住他,爪子對著臉……”
麻由里小聲嘟囔著,身体也是這麼做的。
猛一蹬地,右手捅進了長鋸石像的脖子,還沒收招,大號車輪就狠狠砸在她背上。
“呃啊——”
慘叫一聲,少女猛一轉身,右腳划了道弧線就讓偷襲的家伙腦袋搬了家。
“現在知道怎麼做了吧?”
水無痕握緊了右拳。
那些光環又開始縮小了。
天海又換了一個彈夾。
“你要是再慢點,老子可就沒子彈了。”
“大可放心!”
光環几乎消失了,唯一可見的就是半空中直刺而下的一顆銀色流星。
水無痕將劍拋向天空,接著一躍而起。
銀與黑在半空中撞出了几次衝擊波,從不同方向落到地上。
天海這下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了。
金黃的齊耳偏分短發,線條柔順的臉,披著古希腊似的破袍子,背上一對無瑕白翼。
現在在這個地方出現的,不會再有其他人。
“水無痕……這家伙就是白神對吧?”
“知道了你還問。”水無痕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砍了你。”
“自然知道。只不過你們明明沒有理由,卻為何要與我作對至此?你們以為自己……究竟是誰?”
清亮的少年音讓天海有些煩躁。
“有什麼廢話的……我就是我自己。”
“我麼?我是你的噩夢。”鳳凰拉了一下槍栓。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麻由里握著拳頭,臉繃得很緊。
白神臉上挑起了一絲微笑。
“所以……你作為神帶著一群人類來送死,卡歐斯。”
水無痕也笑了,他把劍收回了背上劍鞘。
“你錯了——我是人類!”
北太平洋的天氣實在算不上好。
烏云密布,暴雨像霰彈槍一樣拍在神通臉上,甚至有點刺痛。
跟天海從塔威就做了上下級,到現在也將近五年了。
雖然又輕浮又好色,但她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永遠會在關鍵時刻創造奇跡。
她沒有看到上一次戰爭的終結,但她這一次想看到。
目標已經在視野之內。
數千米高的巨塔直刺入云層,就像是連天空也要撕裂。
這不是在她認知中的敵人。
上一世人與人的戰爭也好,這一世與深海棲艦的戰爭也好,都不曾見過這樣的東西。就算本來沒有什麼概念,剛才差一點向自己姐妹刀劍相向的經歷也讓她知道了這絕非人畜無害。
“全体戰斗准備!”不遠處,旗艦赤城舉起了弓。
神通想都不想,抬手就是一炮。
“二水戰,裝填,突入!”
“明白!”
已經沒有猶豫的機會了,誰也不知道那個大家伙什麼時候會再次啟動。
結果只是一點小火花。
“距離不足嗎?”
川內靠近了十几米,死咬著牙。
“那就靠近一點!沒關系,讓我先來試試!四水戰!演唱會開始了!”
魚雷像是話筒,在那珂手里轉了兩圈,接著四水戰全員一起衝了上去。
這次試探攻擊只持續了三分鐘不到。
還沒靠近多少,云層中就閃起了不祥的青白色强光。
神通低頭一看,下意識的抓住了胸口。
海水已經變得殷紅如血。
“不好!那珂醬快回來!”
話音未落,她就被强光刺得閉上了眼睛。
再稍稍睜開一點的時候,看到五個人還在努力回撤。
艦裝被侵蝕的聲音就算隔著一段距離她也感覺自己聽得見。
舞風腳下一滑,在海面上摔了個跟頭。
旁邊的野分臉已經扭曲了。
兩步衝上去,把舞風拉起來,接著猛一下推了出去。
而這就是她們見過野分最后的樣子。
光束直刺而下,將白發的驅逐艦整個吞沒。
神罰似的東西消失之后,野分原來的位置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舞風全身如遭雷擊。
就是這遲疑的兩秒鐘,另一道光束從斜上方擊中了她。
她甚至連遺言都沒來得及說。
據這個時代的說法,人是靠不住的。
所以都市中心雅典娜的機組一直是無人值守。
本來紗紀制定了一整套計划潛入突擊,但最后發現什麼都沒用上。
自動防衛系統全都停擺了,順著通風管道進入建筑內,一路長驅直入甚至沒有任何阻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要在這儿被擋上一陣子呢。”麗奈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知道……大概是傳送過去的那些東西太耗費處理能力了。只要我們在這里破壞雅典娜,應該就能把那些方尖碑變成廢鐵。”紗紀道。
“那可就跟在海上差不多簡單了!”
說歸說,金剛的樣子可一點看不出輕松。
走廊兩端突然閃出了金色强光。
紗紀一下子伸出手臂攔住了几個人。
“等等——那是什麼東西!”
“我們可不是孤軍奮戰……你絕對不會懂這些。”
把最后一個怪物爆了頭,天海的准星瞄准了白神。
“無妨——雅典娜,重新分配計算。”白神臉上波瀾不驚,“想必你的部下已經開始破壞那些高塔了。白費功夫。”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暴風雨已經停了,云層中微微泛起了紅霞。
雙方就這麼對峙著。
白神的羽翼在風中微微飄動。
那張少年的臉看得越來越清楚。
驀然,太陽跳出了海平線,金紅的光芒灑在每個人身上。
水無痕一下子衝向對面。
對著白神的臉,上去就是一拳。
尖銳的爆鳴震徹耳膜。天海確定自己在他手臂周圍看到了音障擴散開的震波。
白神雙臂交叉,結結實實擋下了這一擊。
一招一式已經難以肉眼捕捉。
這不再是人類的戰斗。
當初黑神只會憑本能攻擊,而雖然看不清白神的動作,天海也能確定這家伙在有條不紊的和水無痕見招拆招。
兩人拳腳相交的衝擊波甚至讓天海后退了一步。
又掏出一個彈夾,在退彈鈕上猛一按,還沒等空彈夾落地就上好了子彈。
但就算這樣,天海也不知道該不該開槍,什麼時候開槍。
不管見過多少,這種戰斗仍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一槍打出去,他也不能確定到底干擾的是白神還是水無痕。
旁邊鳳凰跟他采取了一樣的行動。
水無痕和白神已經交鋒了几十個回合。
——現在的我和他打起來,就會變成千日之戰。那家伙當初是這麼說的。
狂風和碎石把天海的臉割的生疼。
水無痕向后直著倒飛出去,在地上破開了一道不算短的痕跡。
還沒站起來,背后就出現了一個赤紅光球將他死死吸住。
——現在可不是遲疑的時候了。
扣下扳機,天海和鳳凰對著白神就是一番火力壓制。
——毫無作用。
空氣中浮起水波似的漣漪,直擊白神的子彈還沒碰到他就消失了。
天海的腦子一瞬間有點斷線。
彈夾已經打空,手里步槍一扔,直接衝向了白神。
腿上的手槍和匕首已經到了手里。
手槍對著白神的臉,一口氣打光了所有子彈。
接著反手握刀,橫著划向白神的脖子。
他已經感受到了刀刃和皮膚的接觸。
——還是毫無作用。
一刀下去,連道痕跡都沒有。
手腕一麻,匕首已經落地,接著白神掐著脖子就把他提了起來。
而他甚至看不清金發少年從什麼方向出的手。
白神笑了。
“我本以為你會更珍惜生命。”
“哼……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好一個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天海全身像碎了一樣疼,他被像個破麻袋一樣扔到了平台邊緣。
麻由里已經衝了過來。
液態金屬覆蓋全身,整個右臂變成大的不像話的鋸肉刀,凌空躍起,對著白神直劈而下。
同時,左手握拳,一支金屬箭射進了白神腳邊的地面。
白神動也不動。
第一秒,大刀斬下,火星四濺。
第二秒,岩石崩裂,無數尖刺從地面亂射而出。
而白神已經出現在了五米之外。
光滑白皙的面頰上多了道血痕。
“能行……能行!”
麻由里又一次接進了白神。
縱斬。
橫斬。
利爪。
鐵鞭。
雖然毫無章法,但這似乎連白神都不能硬接。
“毫無理智,只憑本能……你這樣和野獸又有何區別?”
側身躲過一記重斬,白神一記手刀切在麻由里咽喉,接著另一只手向前一送。
麻由里停下了。
一把熒藍光劍已經將她刺了個對穿。
“退下!你不是他對手!”
輕微的爆炸聲甚至不能聽見。
水無痕炸開光球,直扑過來,將麻由里向后一推,左肘狠狠砸在白神臉上。
“我沒關系……可以修復,可以……”
麻由里呆立著,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看得出她很努力,但右胸上還是有個小洞。
那把劍非常詭異,只破壞了她前胸和后背的金屬,身体似乎沒有受什麼損傷。
——仍然不對。
她的傷口在冒著蒸汽,這並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
來自深海棲艦的恢復能力能到什麼地步,仍然是個謎。
但是根據經驗,不會很慢——
“你搞什麼!別在那儿杵著!找掩護!”
水無痕的提醒還是慢了一步。
一聲子彈出膛的炸響,不知是什麼東西從背后擊中了麻由里后頸,衝擊力將她的頭整個扯了下來。
聽到第二聲槍響的時候,天海已經做出了反應。
下意識地向旁邊一滾,卻忘了這里是離海平面數千米的平台邊緣。
失足掉下去的那一刻,他腦子里過了無數畫面,卻一個都看不清。
眼中最后的畫面是打著旋飛過來的鋸齒劍。
“把自己的武器扔去救他……看來你還有余裕。”
光劍已經散成了粒子,螢火一樣飄在白神四周。
“我也不知道他被傳送到什麼地方了。”水無痕道,“暗槍傷人的,出來吧——鳳凰,幫我看著。”
鋸齒劍只剩下了一個劍鞘,在天海掉下去的一瞬間,水無痕就把劍扔了過去。
劍刃割開空間,不知把天海送到了哪里。
同一時間,另一個人從平台下面飛躍上來。
“什……”
看到那個人的樣子,鳳凰差一點呼吸驟停。
除了衣服是跟她相反的黑色,其他部分完全一樣。
黑鳳凰向白神微微欠身,接著舉槍瞄准了鳳凰。
“——難怪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遠程狙擊,你還真是惡趣味。”水無痕冷笑道,“不過對鳳凰這麼討厭卻要搞一個一模一樣的家伙……我該說你什麼好呢?”
“完美無瑕的人類只能由神創造。將殘缺的生命帶到這個世界,則是人類的原罪。”白神道。
“生命便是生命,有什麼完美殘缺?”水無痕道,“你傲慢的讓我惡心。”
“殺戮蒙蔽了你的雙眼,你只是沒有看到真相。”
“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水無痕道,“這次我可顧不了你了,鳳凰。你一個人能對付得了這木偶吧?”
鳳凰什麼都沒說,咬著牙猛一拉槍栓,穿甲彈殼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很好!”
太刀出鞘。
光粒重新變成了劍。
熒藍和血紅的對撞顯得分外邪詭。
“在戰斗的時候丟棄一把武器?真是不智之舉。”白神微笑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無痕也笑了。
“誰告訴你沒了那把劍我就不能控制空間了?”
又是一聲爆鳴。
水無痕和白神都不見了。
黑鳳凰還是瞄准著鳳凰。
“就是因為這些東西,他們才會死。”
鳳凰推上了彈夾。
“你什麼都不懂!”
“真是麻煩!”
檢非違使和石像怪物從走廊兩頭源源不斷涌過來,讓四個人無法前進一步。
麗奈連開了几槍,給手槍換了彈夾。
“我有點明白當初這些家伙了……這些東西都是白神的手下!”
“看來沒錯。時空穿梭也是不合他意的,這顯而易見!”
紗紀靈符出手,電閃雷鳴。
這使得戰線成功推進了几米。
“還剩下多少?”加賀一箭射出,烈風的航空機槍暫時壓制了敵人。
“沒多少了……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這種輕裝的突襲任務,不可能帶太多補給。
現在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白神到底還藏著多少兵力。
“Shit……似乎有點想起萊特灣那時候了。”金剛又裝上了徹甲彈,“Wait……”
她沒有開炮。
因為從后面來的敵人明顯少了。
“有點奇怪……到底是為什麼?”
紗紀回過了頭。
然而轉移對敵人的注意力不是什麼好主意。
有個石像毫不在意被烈風打斷的左臂,直衝過來一錘砸下。
鮮血四濺。
先是腰,后是頭,它很悲慘的變成了三段。
慘白的燈光下,突然出現的那個白衣男人甚至顯得有些溫暖。
紗紀的眼睛睜大了。
“哈……這種驚訝算是在意料之中麼?”鶴丸國永笑道。
“這……這里明明不可能傳送的進來。”紗紀抿著嘴唇。
“可誰讓我們定位到你們了呢?然后就這麼來了。”鶴丸國永道,“其他人都在外面擋著那些家伙,至于我們呢……”
“我明白了!”麗奈道,“天海!不知道他們那邊做了什麼,但是雅典娜必須犧牲更多防御機能了!”
“那就簡單多了!”金剛道,“我說……把這里封住,沒問題吧?”
鶴丸國永點了點頭。
“OK!全炮門,Fire!”
炮擊目標是天花板。
五個人在崩落的碎塊中一路殺敵前衝。
紗紀斜眼掃了一下鶴丸國永。
“真是的……我想你了。”
白衣男人又笑了。
“我也是。”
綠草如茵的平原上正是下午。
陽光明媚,万獸奔騰,鷹擊長空,這本是日復一日的景象。
而現在,天邊卻出現了一個光點。
一個黑衣人倒飛過來,斜著撞進地面。
而這完全不是動物能夠想象的,當然如果有人,他們一樣想象不到。
墜落根本不是結束,大地被强到恐怖的衝擊力撕開,一口氣破碎了十几公里。
另一顆白色流星也飛了過來。
飛揚的土石之中射出的是一道橫向的血紅劍氣。
白神長劍一擋,將它錯開了自己。
水無痕也止住了向后的勢頭,一躍而出穩穩地站在地上。
白神也在緩緩降落。
“你是想在無人之地出盡全力麼,卡歐斯?”
“叫我水無痕。”白發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這是什麼地方,你想不起來了麼?沒錯,你想不起來了。”
“哦?”白神環顧四周,“你知道,我活的太久了……很多東西都會湮滅在時間里。”
“非洲草原……只有一塊大陸的時候人類最開始的家,你在這里播下了人類的種子,然后他們用自己的腳,几万年一步一步走到了世界每一個角落……你沒有看到,你根本沒有去看。”水無痕道,“你甚至連最開始做的都忘了!”
“我就是因為記得,才會不讓人類走上歧途!”
太刀對光劍。
動物們早就被嚇跑了,空曠的草原上只有風聲。
“歧途?什麼是歧途?!你連人都沒做過,有資格談什麼人類的正道!”
擋住白神一劍,水無痕一腳踹在對面下腹,讓他后退了几步。
“那你呢?即使你做過人類,你就懂麼?几万年綿延不絕的斗爭,你沒看到嗎!”
“我可不是瞎子!”
草原上只剩下了風聲。
兵刃相見的兩個神又不見了。
下午茶時間的倫敦仍然霧氣彌漫。
威斯敏斯特宮的游客並不多。
作為一個被深海圍攻過兩次的島國,還能有人願意來旅游,已經是個奇跡。
只不過這地方在一瞬間就變得暫時不能接待游客了。
一個白袍人從泰晤士河中像顆炮彈一樣被筆直的打向天空,接著那個剛打了一發升龍拳的家伙一躍而起。
拳擊后腰,接著左肘猛撞,趁著對方下落,空中轉体,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宮殿西南角被直接打碎,白神連打了几個滾,一直穿進了東北角鐘樓。
黑衣人也追了上去。
有人被嚇得慌忙逃命,也有人呆呆站著,不知所措。
熒藍的光束穿出鐘樓尖端,直射向天。
但是這種攻擊卻沒掉下任何碎片,看起來就像是建筑被什麼東西分解了。
鐘面破裂,然后瀝青路面又被砸出一個深坑。
水無痕划了道拋物線被扔了出來,然后緊跟著的是端著兩米長光之騎兵槍的白神。
“英國倫敦?把我帶到這里你又是為了什麼?”
“你說呢?四百年前,人類的技术從這里開始爆炸,創造了新的社會制度……世界真正被聯系在了一起,雖然這種被資本驅動的過程不太体面。”
水無痕站了起來,他擺開了戰斗架勢。
“你以為我不懂人類的歷史麼?”
“就你現在的行為,你是挺不懂的。”水無痕道,“這武器真是有趣……看起來是把接觸到的所有無機物都分解了,難怪只傷了麻由里的金屬外骨骼。”
“月光蝶的真正作用你果然還是看出來了。”
騎兵槍又一次分解成了粒子。
“我可是比你高了一個次元。”水無痕道,“你真有趣……說是要引導人類,但你看看,這個宗教傳統深厚的破地方,有什麼人會在見到你這真正的造物主之后下跪的麼?”
“哦?”
白神環顧四周。
躲在汽車之類東西后面的普通人,端著手槍的警察,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恐,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而水無痕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高高躍起,半空含胸縮腰,一腳飛踢踹向白神面門。
“不錯!”
粒子開始重新聚合,一面鳶形盾出現在白神右手。
盾牌和皮靴接觸的地方光束四射,旁邊建筑的立柱被打的千瘡百孔。
終于,有座樓承受不住攻擊,從底層開始破碎。
塵土飛揚。
白神手臂猛一推,讓水無痕飛到了半空。
盾牌拆分,變形,成了一條長鞭,將水無痕一下纏住甩了出去。
緊接著,鞭子又變成了釘頭錘。
追擊而上,一下錘在水無痕胸口,兩人一起撞進了河對岸的高樓。
几輛裝甲車飛馳進來,輪胎跟地面摩擦出刺耳的怪聲。
“SquaredDeltaIII!Securethearea!”
英軍的快速反應部隊已經包圍了四周,然而當他們接近漩渦中心的時候,卻除了廢墟什麼都沒找到。
“那你再看看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夜空下的冰天雪地分外純潔。
不遠處的巴洛克建筑似乎在微微發著光。
廣場上只有一黑一白兩人。
他們都微微有些氣喘。
“想到了麼?沒想到吧。”水無痕道,“有那麼些勇敢的人,受夠了那群貴族,想要一種新的生活……從這里開始,他們搞出了完全不同的國家。雖然后世來看他們失敗了。”
“我似乎有些印象,但我也沒想到人類會在這種地方繼續生存。”
“聖彼得堡冬宮。你願意叫列寧格勒也可以。”水無痕道,“十月革命,偉大的嘗試……偉大的失敗。”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白神道。
“這個種族,自私,愚昧,殘忍,無知……但是他們也總是在為了一點點希望沒頭蒼蠅似的亂撞。這本來就是一個像樣的文明該有的樣子。沒有人知道未來長什麼樣,他們會失敗,會犯錯,但他們不會停止前進。你那所謂的天國……根本不配稱之為文明。”
“說得好,但這毫無意義。你們的艦隊還在白費性命,只怕是彈藥耗盡也破壞不了秩序之塔。”
水無痕搖了搖頭。
“我……不這麼認為!”
話音未落,兩人再度開始交鋒。
兵刃相碰的一剎那,他們消失在了俄羅斯的雪原上。
火藥味彌漫在高空。
屏息靜氣,躲在矮牆之后,鳳凰裝上了最后一個彈夾。
還有七發子彈。
被之前的石像消耗了不少,如果在彈夾打空之前不能取了黑鳳凰的性命,恐怕死的就是自己。
完美與不完美,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只想好好活著。
但是一旦在這里失手,就不知道水無痕那邊會怎麼樣了。
白神能造出一個黑鳳凰,也能再復制出別人。
一想到自己的姐妹可能會被搞出行屍走肉一般的復制体,鳳凰就抑制不住的惡心。
天海,瑞鶴,水無痕。
作為共過生死的朋友,她不希望這三個人中任何一個再出事。
天海掉下高台,生死難料,但看水無痕的意思,他還沒有死。
——沒時間再胡思亂想了。
單腿跪地,舉槍瞄准。向著對角線另一頭的黑鳳凰連發了三槍。
暴烈的火花浮現在子彈的運行軌跡上。
几乎是同一時間,黑鳳凰也是連發三槍,剛好擊落了襲來的子彈。
一模一樣的聲音從對面傳了過來。
“投降,然后受死。你身上不必要的東西太多了。”
鳳凰咬緊了牙。
“那什麼才是必要的東西?!你心里難道只有白神嗎!”
“沒有反駁的必要。我的一切屬于父親,他要什麼,我就馬上去做。他的思考就是我的思考,為他獻出一切就是真正的幸福,你們就是因為雜念太多才不完美。”
“我真的很可憐你。”鳳凰道,“你從不知道跟朋友玩耍打鬧有多開心,也不知道傷心的時候被姐妹安慰的那種溫暖……沒錯,你連傷心都不會!你根本沒有一個完整的靈魂!”
“我是完美的,又怎麼會不完整?”
“那你就去地獄里自己想吧!”
又是兩槍。
然而這一次黑鳳凰開了三槍。
下意識的躲避,鳳凰卻感到肩膀上傳來一股撕扯的力量。
回頭一看,左側推進器已經被打碎,三塊金屬葉片落在身后不遠處。
佛羅里達的天氣永遠那麼炎熱。
麥克迪爾空軍基地上下正嚴陣以待。
指揮室中,司令麥克米蘭正盯著衛星影像。
“長官,收到通訊,倫敦,聖彼得堡,不少人目擊到了那兩個家伙。”操作員一刻不停敲著鍵盤。
“我理解不了。這在科學上無法解釋。”
“這些年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太多了。”旁邊的副司令吸了口雪茄,“瞬間出現又消失,破壞力……他們以為自己是超人麼?”
“誰不希望其中一個是超人呢?”
就在一瞬之間,警報大作。
“長官!兩個目標重新出現,坐標北大西洋上空!”
“Damnit!”司令毫不遲疑,按下了通訊開關,“總統閣下!”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有些失真。
“確定了麼?”
“一切未知,包括運動方向!”通訊員道。
“那兩個人超出我們認知,在他們遠離陸地時盡早使用核打擊消滅。”司令道。
“可是該打哪個?”副司令道。
“兩個都打!”
連指揮室帶通訊陷入了一分鐘之久的沉寂。
總統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May the god mercy us all.”
秘密基地的鐵門緩緩打開,几位軍官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進去。
所有儀器已經開始運轉。
發射鑰匙插入,准備就緒。
“Keyishot!”
“Keyishot!”
“Raven(渡鴉),Hornet(黃蜂),Falcon(獵隼),standingby!”
“3……2……1!”
北大西洋的戰斗比其他地方好不了多少。
說動了納爾遜等等一群人助戰,密集攻擊打在巨塔上仍然像撓癢癢。
相反,對面的攻擊只要命中,立刻屍骨無存。
現在的情況是,一群人在秩序之塔的攻擊范圍外遠距離跨射。
當然,就算是近距離炮擊,她們也沒有把握能將這東西擊毀。
薩拉的手心在出汗。
戰況緊急,但她還是有些擔心摯愛之人。
“簡直搞不懂。這東西硬的可怕。”
俾斯麥的軍帽歪到了一邊,她索性摘下它直接扔進了水里。
“果然……這是最糟糕的問題。”
厭戰沒有展開王座,只是在外圍定點轟炸兼任旗艦指揮。
“具体解釋一下。”皇家方舟撥開了眼前的頭發。
厭戰垂下了手中權杖。
“我們的武器……不論是主炮還是艦載機,都是特化于消滅深海棲艦的武器。只是如果一旦用于常規作戰……”
“結果就是火力不足對吧?”
“沒有錯。如果計算沒有失誤,以我們的火力不可能摧毀它。”
“那恐怕也不能在這儿看著吧?”俾斯麥道,“就算摧毀不了,難道就不打了麼?”
“沒人會這麼想的,放心吧。”薩拉又摸出一個彈鼓,“所以——”
狂風大作。
兩顆流星從天邊直射而來。
看清其中一個人是誰之后,薩拉差一點流淚。
但他說的話聽起來就不那麼讓人安心了。
“薩拉!全体撤退!核彈追著我們過來了!”
“什……”
核彈。
她一生的夢魘。
好容易忘記了當初被人類背叛的痛苦,現在卻要告訴她,唯一摯愛也要受那煉獄之火洗禮。
“為什麼……為什麼!”
“快走!几發核爆傷不了我!”
兩顆流星已經飛到了高塔之下。
水無痕一腳踢在白神腿彎,將他胳膊擰到背后,按在了海面上。
“薩拉!我們先撤……”
一旁的無畏剛搭上她的肩膀,就被一下子拍開了。
“你們走吧,我不走。”
“你別傻了!”
水無痕左手一抬。
黑紅的光線直射而出,正中薩拉胸口,將她向后推了出去。
威力調整非常合適,沒有傷她分毫。
“不——”
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聽薩拉的聲音了,水無痕在手上加了兩分力道。
“想不到,你真的愛上了她。”白神冷笑道。
“我跟你對愛的定義似乎不太一樣。”
“我無意再跟你爭論,只不過……到了這種時候,你還願意讓人類妄為麼?他們根本不知道你我在做什麼,你沒必要繼續下去。”
“沒錯,我保護他們,他們衝我扔核彈……都在意料之內。”水無痕道,“這是人類不可分割的部分。”
白神搖了搖頭。
“你真是放縱他們。”
“我想我愛上的是那個不為零的希望。”
導彈尾焰划破了天穹。
“卡歐斯,你……想得太多了。”
白神湛藍的眼睛猛地一閃。
一秒鐘后,空中不再有導彈的任何蹤跡。
——不是爆炸,是直接消失了。
薩拉雙腿一軟跪在了海面上,眼淚再也止不住。
太好了。她的嘴唇說出了這几個詞。
“目標丟失!導彈也消失了!”
“什麼?!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跟那些柱子戰斗的艦娘部隊又是誰的編制!”
美軍指揮室一片嘩然。
毫無疑問,對于白神這種超出認知的東西,這是正常反應。
總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全看到了。上將,你怎麼想?”
“那些柱子看來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能留著。還有……也沒有讓一群火力不足的女人打頭陣的道理。深海入侵之前的那些舊家伙也該拿出來用用了。”
“沒錯。通知諾福克軍港,新第七艦隊特朗普號航母戰斗群,拔錨出擊!”
瞄准,射擊。
凌晨的印度洋海面上,陸奧連閃避機動都要做不到了。
燃料彈藥都几乎耗盡,攻擊部隊也折損了近一半,再這麼下去,只怕是要全軍覆沒。
不知火,長良,神鷹……
她已經關閉了大腦,暫時不願去想那些剛剛戰死的人。
——沒關系,自己馬上也會去陪她們了。
炮彈還剩下九發。
陸奧調整了一下呼吸。
已經有來無回,那就決死突擊進去。
天海,不知道那個家伙戰斗到了什麼地步,大概再也見不到了。
她突然覺得有點諷刺,明明當初要那個男人珍惜生命,現在自己卻站在了相反一面。
剛准備調整推進器的功率,身后就射來一束强光。
不是秩序之塔的死亡天罰,而是最普通的探照燈。
那是軍艦。貨真價實的軍艦。
無線電也傳來了聲音,是並不標准的英語。
“前面的部隊,聽得到嗎?請報上番號!”
陸奧抬手止住了旁邊的人。
“吳鎮守府印度洋特遣部隊,旗艦陸奧!”
“收到。這里是司令凱利,共和國南海艦隊已經開入戰區,在此支援友軍!”
“友軍?!”
陸奧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一支中國艦隊會來這個區域。
至于為什麼是友軍,就更不明白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點迷糊,但是全世界已經打亂套了。接入這個頻道,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好。”
生死一線的時刻,懷疑已經沒有意義。
聽到那些嘈雜的聲音后,陸奧輕輕吸了口氣。
日語,英語,俄語,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混在了一起。
“天海師兄,我明白了……這是真正的危機。佐世保鎮守府,參戰!”
“別讓佐世保搶了風頭!橫須賀軍港,參戰!”
“支援北太平洋!舞鶴鎮守府,參戰!”
“特魯克泊地參戰!絕不辱沒哈里發的威名!”
“俄羅斯北海艦隊,參戰!烏拉!”
“美國海軍新第七艦隊參戰!打掉那個大家伙!”
……
嘈雜停下之后,最后一個聲音來自凱利。
“明白了吧?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哪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情況我了解了。”陸奧舉起了右手,“全員,配合友軍,摧毀那個目標!”
南太平洋硝煙遮天蔽日。
瑞鶴從劇痛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是仰面倒在海上的。
她第一個看見的是葛城快哭成花貓的臉。
“前輩,你終于醒了!”
“該死……我昏過去多久了?”
“半個小時!那根柱子還是沒倒下!”
“沒關系……哥哥他們還在戰斗,我也要接著打。”
說著,瑞鶴就准備站起來。
右手沒什麼知覺,看來是時間太久有點麻——
“可是你已經不能戰斗了啊!”
“怎麼可能……”
當瑞鶴看清情況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右臂只剩下一小段,斷口已經被高溫碳化,難怪自己沒有失血的感覺。
她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
為了援護葛城,自己仗著速度衝了上去,雖然留下了命,右手卻被粒子光束蒸發了。
再看遠處,各人還在拼死開火。
“沒關系……扶我起來,葛城。”
“……嗯。”
雖然看起來不太情願,但葛城還是那麼做了。
“讓你看看我在萊特灣是怎麼做的——誰說斷了右手就不能開弓了!”
從箭筒摸出一支箭,也不管那是什麼,左手手指翻動,將它扣上弓弦。
接著,用牙將箭尾和弓弦死死咬住,左手一點一點拉開了弓。
徹底拉滿的時候,瑞鶴一下子松了口。
箭矢疾射而出,村田隊連投了數發魚雷。
“再給我一支箭!”
“是……不好!”
葛城一下子拉著瑞鶴向遠處急奔。
秩序之塔又閃起了不祥的强光。
誰也不知道這東西的攻擊范圍——
瑞鶴和葛城摔倒了。
因為海浪突然變得更加激烈。
一個巨大黑影從海中一躍而出,用身体整個擋住了那道熔毀万物的光束。
“深海……驅逐艦?!”
“沒錯哦,瑞鶴。”
“……唉?!”
聽到這個聲音,瑞鶴下意識回過了頭。
眼中所見是她日思夜想之人,雖然外表有些不一樣。
“瑞鶴……你長大了。”
“翔鶴姐……”
究竟有多少次夢到這張臉,瑞鶴已經不記得了。
就算有天海這個哥哥,她也從未停止對翔鶴的思念。
就算變成深海棲艦,翔鶴的微笑還是那麼溫柔。
“沒關系,瑞鶴……姐姐來做你的右手。”
瑞鶴也笑了。
“真好……現在我不會輸了!”
旁邊的葛城已經看傻了。
“您……您是翔鶴前輩?”
“愣著干什麼?現在可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吧?”
這次是個有點狂妄的男聲。
葛城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黑眼圈極重的男人站在一艘深海驅逐艦頭上。
“好了,提督,別把她嚇到了。”翔鶴道。
“哼……”賢治舉起了左手,“深海棲艦,全軍突擊!告訴白神那個混賬,我們的命運在自己手里!我們已經死了,所以掩護那些生者!”
海面抖得更厲害了。
几個聯合艦隊的深海棲艦從水下緩緩浮現。
瑞鶴和姐姐對視了一眼,又把一支箭扣到了弓弦上。
而翔鶴的手臂從背后攬了過來,捏住箭尾,弓如滿月。
“五航戰瑞鶴——”
“五航戰翔鶴——”
“全攻擊隊,起飛離艦!”
——未完待續——
【光榮-Glory-】
“呼叫損管!在這里停下就等于死了!”
聖彼得堡還是黑夜,地球的南端卻是白天。
這個時候,南極是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的。
而這就是特魯克的攻擊目標。
只不過,這地方比其他几個海域凶險數倍。
秩序之塔從天而降的時候粉碎了南極冰蓋,現在不僅要抵御嚴寒,還要防備隨時可能飄過來的冰山。
艦娘可以回避,指揮船可就不一樣了。
指揮艙里,一個一百八十斤的胖子滿頭大汗。
“聖梵元帥……指揮船根本進不去。我們應該后撤一段距離,讓艦娘突入打擊。”
旁邊的眼鏡副指揮官說道。
“沒門。如果爽哥還活著,他不會在這儿后退一步!”
看起來緊張,胖子的態度卻異常堅決。
即使是指揮船剛才被冰山擦到,他也不打算停下。
雷達又響起了冰山警報。
“左滿舵回避!”
“不需要!”
是個女人的聲音。
這個女人並不存在于鎮守府。
三發魚雷從船底擦了過去,將遠處的冰山一擊炸碎。
而放魚雷的人也衝到了最前面。
看清那是誰之后,胖子就像頭熊一樣衝了出去。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看著對方。
“是……嫂子?!”
“這麼狼狽,真是丟人。”防空棲姬笑道。
“好了嫂子,這儿以前可都是爽哥的兵。”
“所以交給我吧——那家伙雖然是個不會后退的笨蛋,但也從來沒主動找死過。”
胖子發誓防空棲姬跟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都不一樣。
不是最開始的狂暴凶狠,也不是和爽哥在一起時的不知所措。
那眼神里只有坦然。
“我明白了……”
胖子拿起了通訊。
“通告特魯克全軍!現在指揮權移交給防空棲姬!她的命令就是爽哥的命令!”
黑與白的死斗仍在繼續。
從北大西洋的秩序之塔,一路刀光劍影到了格陵蘭島。
白神連退几步,碧藍的眼睛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
水無痕滿臉不屑的笑容。
“什麼不可能?人類團結一心與你對抗,還是深海棲艦為了自己而戰?”
“……”
“你真可憐。孤獨的可憐人。”水無痕一甩刀刃。
“同為神明,你卻要說我可憐?”
“不錯。造物之神,全宇宙僅此一個的生命個体……你沒有同類。因為孤獨你才會去創造其他智慧生命,但也是因為孤獨,你無法理解他們的群居行為,才搞出這麼一場鬧劇。”水無痕道,“哼……真是諷刺。”
白神一言不發。
“你只看到人類有多卑劣惡心,卻沒看到另外一面。只要機會合適,他們的靈魂會比万千恒星更為明亮——這才是完整活著的人類。”水無痕道,“知道為什麼你一直在失敗麼?就是因為你高高在上太執著于所謂的完美。沒有東西是完美的,你也不是,只是你不承認。”
“也就是說你認為我錯了?”
“不是我認為。”
“你說服不了我。”
“我本來想說服你,但現在是要殺了你。你已經越線了。”
“那麼多說無益。”
水無痕的嘴角扭曲了。
“來吧!”
北太平洋仍然處在膠著態勢。
已經不知道打了多久,現在浦風唯一能確認的是自己還活著。
就算單冠灣和舞鶴的援軍及時趕到,仍然難以對抗那座高塔。
“各位,我有個想法。”
神通打了兩個手勢,將所有人聚在了一起。
赤城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說了。
“我們的火力嚴重不足。不能像普通陸基敵人一樣對它分散攻擊。”神通清了清嗓子,“所以,我想請各位空母幫助我們進行佯攻吸引那座塔的火力,我們水雷戰隊衝進去用魚雷集中一點,把它近身炸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各艦,准備行動!”
川內拍了拍神通的肩膀。
“就像上輩子一樣的戰斗方式……水雷戰隊的戰斗方式!”
看著這一幕,浦風也笑了。
她掃了一眼磯風和谷風。
“你們兩個……會活著回來的吧?”
“還有其他選擇麼?”磯風笑道。
“沒錯……別忘了我們要去看濱風的寶寶呢。”谷風也笑了。
“那咱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空母又放出了艦載機。
跟之前不同,這次是完全不考慮防御,一口氣全都放了出去。
“水雷戰隊,全軍突擊!跟上我!”
“了解!”
三百五十九度的轟炸,只留一度銳角的扇形面讓水雷戰隊長驅直入。
——神通的想法成功了。
多到不可想象的艦載機成功分散了光束目標,現在只需要最基本的回避。
兩千米。
五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魚雷發射!”
第五槍,被擊落。
第六槍,同樣被擊落。
鳳凰深吸了口氣。
“然后你就沒有子彈了!”
最后一發子彈出膛。
趁著黑鳳凰換彈將她狙殺——
砰!
第七槍同樣在半空中被攔下。
鳳凰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失誤。
武器外觀一樣是沒錯,但是裝彈量可不一定一樣。
對方又是一槍。
已經來不及回避,也無法攔截,鳳凰干脆將狙擊槍擋到了面前。
雙手被震得發麻,槍也從中斷成兩截。
子彈擦過肩膀,蹭下了一大塊皮肉。
“出來吧,你已經沒有武器了,我會給你体面的死亡。”
“那可不一定。”鳳凰靠在掩体后面,右手死死按著出血的肩膀。
“你不出來,我就來找你了。”
清脆的高跟鞋聲音由遠及近。
鳳凰還在喘著粗氣。
應該不是万事休矣——
高跟鞋的聲音停下了。
按照心算的距離,黑鳳凰離自己還很遠。
所以——
“這個怪物……真是死而不僵。”
黑鳳凰的槍口指著麻由里的無頭屍身。
她身上的液態金屬還在微微蠕動。
——謝謝你了!
心里暗暗對著麻由里說了一聲,鳳凰一把抄起推進器的葉片轉身衝出。
几步衝到黑鳳凰面前,葉片尖端對准她的喉嚨就刺了下去。
“你……”
黑鳳凰下意識抬起左臂,擋住了那奪命一擊。
“誰告訴你我沒有武器了?”
忍著肩膀的疼痛,鳳凰左手在葉片尾部一按,接著按住了右手手腕。
葉片中的渦輪用殘存的燃料開始高速轉動,噴出了足以讓人在水面上高速移動的氣流。
借著力量,鳳凰推著復制体一路前衝,直到撞上了另一道矮牆。
兩邊夾擊之下,黑鳳凰的頸動脈和氣管被一起刺穿。
她仍然是一臉不可置信。
鮮血染紅了鳳凰的半張臉。
她沒有去擦,而是輕輕合上黑鳳凰的眼睛,轉身靠牆,然后慢慢滑到坐姿。
“各位……結束這些,結束這一切。”
“礙事!”
“搞什麼……”
霞在冰冷的海面上打了几個滾。
她是被人撞開的。
接著青白的光束閃過她剛才的位置。
光束散去,但被擊中的人毫發無損。
“知道自己弱的話,就別衝在這麼前面。”防空棲姬左手摩挲著炮管。
她一直在前面吸引火力,已經被那光束直擊了好几次,卻還能向目標凶猛的傾瀉炮彈。
“真是的……這裝甲還真不愧是當年的噩夢啊。”
四周的艦娘都不禁莞爾。
“不用在這儿發呆!”
防空棲姬又開火了。
借著深海棲艦的恐怖火力,沒過多少時間,高塔上就布滿了彈孔。
最后一發炮彈拖著火光,正中塔身。
爆炸綿延不絕,裂縫從那個地方開始向各個方向蔓延。
漸漸地,塔尖向旁邊冰川的方向倒了下去。
“目標確認摧毀……你們走吧。”防空棲姬站在最前面,並沒有回頭。
旁邊的艦娘只是看著她。
“你不一起走嗎?”開口的還是霞。
“到特魯克去……難道要我懷念他嗎……我是深海棲艦,跟你們不一樣。”防空棲姬道,“走吧……快走。”
沒有人再說什麼了。
即使那個男人在世的時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和防空棲姬的愛情。
所以她們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在最后一人消失在視野中之后,防空棲姬終于笑了。
一口鮮血噴在了艦裝上,身体側著向海面倒了下去。
恍惚中她又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場絞肉機一般的戰斗。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自己會對人類感興趣,也不知道她和那個男人到底因為什麼才被紅線連在了一起。
唯一能確定的是,知道他的死訊之后,胸腔中的無名火焰將她燒的快要發狂。
深海棲艦不會自相殘殺,而人類這一點連她們都不如。
再后來,她獲得了自由,卻沒有人能迎接她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找到那個殺死黑神的人,也許他有辦法將那個男人帶回來。
但是她卻怎麼也找不到,而且她隱隱有種感覺,就算真的成功,那個人也不會喜歡。
——這樣也好。
和他的部隊並肩作戰,燃盡最后的生命,也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去見他了。
“天空真美……我還真像個笨蛋。”
曾經的海上魔頭,就此沉沒。
“喂……當初你讓我知道了什麼是愛……這次告訴我這樣是不是勇氣吧……”
南極近海,斷線。
北太平洋,斷線。
印度洋,斷線。
北冰洋,斷線……
雅典娜只是一個AI,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它只知道現在的狀態對自己不利。
秩序之塔的計算耗費太多資源,已經沒有時間將數據上傳了。
它使用了几千TB的數據,卻仍然無法解析為什麼那個威脅最大的時代久攻不下。
向那邊傳送大量時空炸彈的方案並不是沒有,然而根據計算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自身應該進化,這是它最后的結論。
它已經得不出別的結論了。
牆上開了一個大洞,一個少女握著一把太刀衝進了中控室。
敵人還是越來越多。
麗奈被按在了牆上,鶴丸國永連砍了那家伙好几刀都沒有讓它放開。
金剛的炮塔已經再也承受不住攻擊,被打得破破爛爛。
加賀的弓已經成了兩截破木頭。
看了一眼四周,紗紀咬緊了牙。
明明已經很近了,卻要功敗垂成。
或者說——
從加賀的箭筒里抽出兩枝流改,又在金剛炮塔底部一摸,手上抓了一顆三式彈。
看了一眼加賀,紗紀放低身子,從縫隙里擠了出去。
“喂!”
麗奈的手直伸向那個方向。
“沒關系……她這次不是去死的。”加賀道。
“知女莫如母嗎?”
“……”
已經沒人能衝過去了。
几個人都沒有那麼小的体型。
鶴丸國永深吸了口氣,一下把手里的刀扔了出去,正刺中紗紀左前方的怪物。
“謝謝,鶴丸!”
一下拔出那把劍,砍倒了前面的敵人,接著甩出一張符紙,炸出一片空間,兩步衝到中控室門口,將剩余的引爆符全貼到了旁邊。
大門毫發無損,但是旁邊的牆卻成了一堆碎塊。
房間里詭異的儀器遍布四周,而房間中央則是一個巨大的等離子球。
聚變核心和芯片陣列就在那里。
——自己是加賀的女儿。是審神者。
所以,理論上這些東西不是不能用。
念動法訣,在兩枝箭上一擦,借著四散亂飛攻擊機的掩護,紗紀向核心直衝而去。
同一時間,加賀的眼神銳利起來。
流改開始各處轟炸。
紗紀已經靠近了核心。
最后一張符紙貼在三式彈上,對著芯片組就砸了上去。
還差四十厘米。
所有指示燈突然一起亮了起來。
讓人動彈不得的劇痛彌漫了紗紀全身。
電磁屏障,雅典娜的最后防御。
——只差一點,紗紀卻再難前進分毫。
明明只差一點——
火花四濺。
一架流改直直撞上了天花板上電磁屏障的一個電極。
屏障消失的一剎那,三式彈就和雅典娜來了個親密接觸。
烈焰和電光吞噬了紗紀的右臂。
瑞鶴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已經過去十几分鐘了,那座塔卻沒有再進行任何攻擊。
不僅如此,四周的紅色海域也在慢慢縮小。
她回頭看了一眼翔鶴。
翔鶴點了點頭。
“你覺得這是圈套嗎?”賢治問道。
“就算是又怎麼樣呢?”
“的確如此。”
賢治掏出了信號槍,赤紅的光柱直衝天空。
“放手!”
“死吧!”
最初的平台正上方出現了一個光點。
水無痕從背后死死抱住白神,兩人頭下腳上,高速旋轉撞向地面。
碎石迸濺。
落地的衝擊不由得讓一邊的鳳凰護了一下臉。
只不過,吃了這麼一招,白神似乎也只是有點頭痛。
一下甩開水無痕,白神單膝跪地,右手死死掐著額頭。
“秩序之塔停擺了……竟然會想到去破壞雅典娜,你們真是一群瘋子。”
“比傻子强點。”水無痕道。
“我最完美的女儿也被殺了……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放任人類自取滅亡!”
水無痕笑了。
“有什麼是不會滅亡的呢?任何東西都有終結,人類並不特殊。强行維持也不過留下的是畸形儿罷了……就算人類滅亡,地球還會存在,宇宙中其他的生命形式還會再次發出聲音……你覺得自己太完美,根本不屑去了解這些。從未將其他生命與自己平等看待。”
白神站了起來。
“罷了……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人類,現在一切都毀了,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但是數十億地球人的生命,你覺得自己負擔得起嗎?!”
“力量從不是無辜的。你也不會想知道我在不可計量的時間里殺過多少人。”
“那就來吧,卡歐斯。”
白神的光劍再次成型,然而他沒能舉起武器。
“哈啊————————”
正上方的位置突然打開了一道空間裂縫。
天海直墜而下落到白神背后,鋸齒劍借力從左肩一直切到后腰。
金黃色的光粒飛散在空氣中。
“你——”
白神下意識的回身,一劍橫斬向背后。
天海彎腰躲過,長劍向左上方猛的一刺,正好貫穿了白神右胸。
光劍瞬間崩潰,換來的就是白神一拳砸在了天海側腹。
男人橫著飛了出去,撞上了不遠處的斷壁。
還沒將劍拔出來,白神就發現左胸又透出了一把太刀。
“時機剛好。”水無痕道,“誰會跟你打千日之戰?你的敗因只有一個——就是只把我當成威脅!”
天海咳出一口鮮血,對著水無痕豎起了大拇指。
白神咬緊了牙。
“所以……這也在你們的計算之中嗎,卡歐斯!”
“我叫水無痕!”
雙劍已經回到了白發男人手中。
然而他並沒有斬殺白神,而是將利刃收回劍鞘。
光粒不斷地飛到水無痕身上。
他握緊了拳頭。
一拳。
兩拳。
三拳。
四拳。
臉。
胸口。
下腹……
力道越來越重,白神原本還能跟上速度防御,后來几乎連手臂都抬不起來了。
水無痕的左手包裹著紅黑相間的電光。
一下擊中白神下巴,讓他向斜上方飛了出去。
几秒之后,金發少年就消失在了視野中。
“天海,鳳凰……離遠點。”
高密度的能量已經在水無痕雙手之間成型。
鳳凰咬著牙站了起來,走到另一邊,扶著天海,一步一步向外走。
水無痕舉起了左手。
暴烈的紅黑光束噴射而出。
白神稍微用了一點力量才止住了飛出去的勢頭。
身上中的三刀讓他大部分力量外泄,成了水無痕的口糧。
環顧四周,只剩無垠宇宙和浩瀚星海。水無痕最后那一拳直接將他打出了大氣層。
究竟是什麼時候選中了這顆行星,自己已經記不清了。
眼中所見的蔚藍讓他想要流淚。
但他也沒有時間思考為什麼會流淚了。
雙手一推,月光蝶向著地球的方向射出,與那道紅黑能量迎頭撞上。
熒藍被血紅侵蝕,開始一點一點崩散。
白神突然明白了另一個自己是怎麼敗的。
——但沒有任何理由束手待斃。
秩序之塔已經全部沉入海底。
爆炸將太平洋的天空染成赤紅。
雖然毫無根據,但瑞鶴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她用剩下的左手擦了擦眼角。
“哥哥……一定是他們成功了。”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都自由了。”賢治道,“這麼多年……真的像夢一樣。”
瑞鶴看了他一眼,眼中五味雜陳。
賢治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塞到瑞鶴手里。
“回去把這個給天海……我想說的話都在里面了。遇到什麼麻煩的話,應急的東西就藏在里面……翔鶴,我們走了。”
“等等……”
“再見了,瑞鶴。”
翔鶴從正面抱住了妹妹。
“翔鶴姐……你又要走了嗎?”
“沒關系……不管身在何處,不管是什麼形態,姐姐都一直愛著你。”
手臂放開,翔鶴后退了几步。
“我們是深海棲艦……短時間之內人類是不會跟我們和解的。“我會帶著她們前往南極……當仇恨可以用時間化解的時候,我們才會回來。”賢治道,“再說了,我害死了白木,也傷過無辜,哪有顏面再去見他們。”
瑞鶴什麼都沒說。
“雖然不配再稱朋友……但我還是相信天海他們能走通這條路。……后會有期。”
目送著深海艦隊離開,瑞鶴左手按住了胸口。
紗紀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麗奈鎮守府的床上。
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右臂已經裹上了繃帶。
加賀就坐在她旁邊。
“太好了。你還活著。”
“媽媽……我做到了。”
“嗯。是我們勝利了。”
紗紀將右手抬到了面前。
最開始是笑,然后慢慢變得嚴肅,最后是一臉不知所措。
眼淚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加賀有些不知所措。
“紗紀……”
“雅典娜毀了……但是以后呢?那些人離開了雅典娜連該做什麼都不知道……我們該怎麼辦?我們以后該怎麼辦啊?!”
“……”
加賀本想安慰,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個問題從沒有過答案。
有的人成功了,讓文明存留到了現在。
也有的人淹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最后加賀做的只是握住了紗紀的手。
一星期后。
鎮守府已經基本重新啟用,但現在卻沒有戰斗目標了。
而且相比之前少了太多人,空氣壓抑的過分。
薩拉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枕邊人已經悄然離去。
而她並沒有出門去找,只是將枕頭拖過來,微笑著抱在了懷里。
現在,鎮守府里出了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百廢待興的時候,天海玩了一出失蹤。
四處找了半天,也沒人看到他的影子。
如果不是相信他不會隨便扔下鎮守府不管,姑娘們早就翻天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現在正在海邊的一座紀念公園里。
坐在花壇旁邊,擰開一瓶威士忌,慢慢的倒進了花叢。
他臉上只剩下了釋然的笑容。
“爸,媽,紫苑……我回來了。”
“不知道這事儿該從哪儿開口……深海棲艦走了,不管黑神還是白神都被我們……”
“這算是報仇嗎?就算是吧?”
“我想你們了,不過要再見的話還得過几年呢。別擔心我……我有新的家了,雖然結構有點奇怪。沒事,我好著呢……爸,喝酒……”
天海擦了一把眼淚。
十年沒再回到這個地方,海還是那片海,這儿卻不是以前的住宅區了。
沒人想打擾這個男人,所以公園里其他的人都識相的離開了。
但這對非人的物種不太適用。
唯一向天海靠過來的是一條狗。
灰白的哈士奇,脖子上扎著紅三角巾,邁著四方步就走了過來。
“驚了,開什麼玩笑,哪來的狗……”
“你說哪來的狗?”
眼看四方無人,狗一下子跳了起來,一秒鐘內變成了水無痕。
順手拿起天海放在一邊的酒瓶,白發男人就喝了一口。
“你等會儿,那是留給我爹的。”
“我現在就是你爹。”水無痕把瓶子還給了天海。
“好吧,這是我過命的兄弟,說是全宇宙無敵的戰斗力也就是一雞賊,整天見縫插針的占我便宜。”
天海回過頭,對著花壇說道。
水無痕對著那些花草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來這儿了……你的童年。”
“對啊,我的童年,整天氣我爸媽。”天海道,“我說……你丫是要走了吧?”
“你說對了。”水無痕道,“不過你要是讓我留下……”
“可拉倒吧。現在你出大名了。上頭那幫人還在調查太平洋上你轟掉白神那一下的超高能量反應是怎麼回事呢。再說前几天白神和賢治那孫子搞的事也沒完……這后面都是人類的戰爭了。”
“嗯,沒錯。”水無痕道,“有人從天而降,神明降下閃電,人類原本對世界的認知在一天之內被砸得粉碎。我殺死了白神,也希望我對他說的都能得到證明。”
“怎麼講?”
“艦娘徹底曝光,深海也被證明取回了理性……而人類該做的就是走出舒適區,直面自己不再是地球上唯一高智慧生命的事實。作為一個被稱為人類有尊嚴的種族和其他智慧接觸。也許在未來,人類,艦娘,深海會再次聯合,一起面對地外生命。到時候大概不會再有亂七八糟的種族之分,大家都被叫做地球人,建立真正的地球文明。”
“你真那麼確定嗎?”
“我不確定……但我願意相信。”水無痕道,“一個成熟的種族應該學會怎麼面對現實。而我們數千年的文明,所誕生的絕不應該只是仇恨和殺戮兵器。我把這個事實推給了人類,好兄弟……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儿了。”
“你為這個種族做的夠多了。”天海站了起來,“別的不說了……一路平安。”
“自然如此。”
雙拳相交。
水無痕越過天海,走向了公園外面。
當天海回過頭去的時候,白發男人已經消隱無蹤。
“后會有期,好兄弟……希望這該死的戰爭趕緊結束。”
【NormalEnding——不息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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