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甲·最后的净土·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v2025.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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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19章,专题:早安小雪

页甲·最后的净土

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屋子建起来时,他们准备在村口立一面路牌。立了路牌,就有了镇子,有了镇子,就算是在这片废墟上有家了。几个人齐齐向远方望去,朦胧的天空,模糊的天蓝色,大地还没有染上新绿色,只是土棕色,像它从诞生之初,最原始的样子一般。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灰头土脸的弗拉斯克博士用更加土色的袖子擦了擦脸。灰尘弥漫在他的全身,他忽然觉得,似乎一切也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OI!博士,你的衣服脏了,知道么!?”

“啊…噢…”

博士的目光有点呆滞,他轻轻抬起头,目光落在很远边上的废墟,他彷佛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但双手又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你们…玩过一个游戏么…就是…都是海的游戏…”

“哈…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巨大的湖!”

安保约翰·斯宾生笑了笑。

“我只是想说…”

“远处的废墟现在就像坠落的大船,对么?”

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轻轻一笑,他是第一个离开这场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谈话的,因为他急着回自己的小屋子里,瘦弱的少女需要他的照顾。

错落有致的一个个简陋小房子,在荒芜的大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地建立。他们用安保约翰·斯宾生的名字给镇子起了名,并幻想着这个镇子以后会变成十几个人,几十个,甚至几百个人的大镇子…但他们仔细想了想,又互相捶了捶对方的胸口,笑着对方的天真。

“还是少点人吧!”

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他们一起在路牌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人口

安保约翰·斯宾生又在路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鱼缸于是约翰镇,或者鱼缸镇,这个名字很快地在四周的拾荒者中间传开了。但对于拾荒者们来说,他们并不怎么感兴趣这个新生的镇子,特别是在约翰用一把自动步枪把他们的土枪打得落花流水之后,他们都开始默契地在地图上忽略这个镇子的存在。

一圈圈红叉涂抹着路牌上的人口数, 先是6, 再是12, 然后是26…… 数字一次又一次地变动,镇子越建越大。约翰·斯宾生总会在每天劳作完了之后,把自己关在小镇子里的木头仓库。他的手指伸出,每一根木头都会被这如同石锤一样的血肉敲打一二。

“弗拉斯克,你说,以前的人是不是也干过怎么傻的事情?”

弗拉斯克博士总会在娜塔莎开始清点人数之前找到约翰,对于他的问题,博士也往往只是应和几声,不是博士惜字如金,而是能够精准地找到一个傻子会躲在哪里的人,并不和傻子区别多少。

“约翰,没什么傻不傻的。”

语重心长,博士蹲在约翰的身旁看着一根根修整干净,健壮无比的木头。

“镇子以后会越来越大…”

“是啊,越来越大。”

“你说,会不会有一个世界里的我,并不想放弃实验呢?”

约翰·斯宾生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看着堆叠整齐的木头,他的目光已经看见了一座新兴的移动城市在充满绿草蓝天的土地上奔行,他甚至已经听到了巨大的血源晶引擎所发出的轰鸣声,吭哧,吭哧。他总觉得这就和研究所里之前的教堂一样,那涤荡灵魂的声音…

以致于安保约翰·斯宾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镇子门口的路牌,被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画成了一个巨大的生态缸。安保在百忙之中终于注意到了正在给‘生态缸’添加一抹新绿色的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他就笑着说道。

“要不我们把镇子叫作生态镇吧?鱼缸还是…”

“土点挺好…”

博士还是跟以前一样,很沉默,很少的话语,他只是专注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派出探险队,由安保约翰·斯宾生亲自领头,跋涉了八十多公里,在那座像坠毁飞船生态园里找到了剩下的不多的树种移栽回镇子。

约翰镇变得越来越像是伊甸园毁灭前最繁荣的时候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眼中不仅有了对学术的敬意,还有了对各自崇高人性的重新肯定。但是建设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最为危险的一次是年末的盐渍雨,当时粗粝有如沙土的盐从天而降,下了足足两天又一个夜晚。白花花的盐埋过了每户人家的门槛,令他们辛辛苦苦从荒地上找来的牧兽咳呛而死,庄稼与果树干渴窒息。

没人知道哪些魔鬼是哪里来的,只有白色的死神无情地矗立在镇子前。盐渍雨最大的时候,方圆十数公里内都无法出行,只要暴露在外不出两分钟,呼吸道和肺就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至少不是血源晶雨…

安保约翰·斯宾生总是能找到事情还算有所转机的话口,但他总会明白一件事,悲伤可以被赶跑,但却无法从根源上解决。约翰抬头看向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恶雨,他第一次自出生之后,觉得雨水如此的地可恶。

“是啊…”

就连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似乎变得有些乐观了,安保回过头,看见了博士正扶着一个少女缓缓走到门口。

“这片大地总是那么不遂人愿…”

少女轻轻侧过头,看向这个和父亲一般角色的博士。

“但我们总会克服过去的。”

安保淡淡一笑,随后就穿上厚重的防护服。

“小心点。”

安保约翰·斯宾生趁着盐渍雨中间短暂的放晴,带领着镇民用毡布跟塑料袋封死门窗。当盐渍雨最后停下来时,白花花的盐埋到人的腿弯,必须铲走积盐才能打开房门。尽管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每个人的梦乡都显得无比短暂,约翰甚至在晚会的时候向所有人大声吐槽了。

“这该死的天罚,让我甚至都摸不到梦里娜塔莎小姐的裙摆。”

他总是能找到最合适的话语,让悲伤的迷雾短暂地离开所有人的头顶。弗拉斯克的步伐不够稳健,但对于一位经常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娜塔莎已经对他十分满意了。

少女总是被大家按在椅子上不准让她出来帮忙,即使是弗拉斯克,也只敢让她帮大家倒杯茶,端个水。没有人敢相信一个史无前例的的实验能够彻头彻尾的成功,因此,所有人都变得很谨慎。

[pilipili]

一声咳嗽,一个失足,都会让约翰和娜塔莎精神紧张和手足无措。那弗拉斯克呢?他恐怕才是人群里最慌乱的那个人,只是他总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假装坚强,因为他必须一直冷静地站着,他不能成为那个郁闷情绪的导火索。

但到了夜里,他又会一个人停不下来地一遍又一遍看着育儿指南,甚至有些时候会着急到把书页的一角撕碎。

所有的植物都死在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盐渍雨中。

但是人们并没有离开,镇子又继续努力地运转起来。在过去,黑松长成到直径十厘米需要十年。约翰镇用了久的多得多的时间。第一批树被种下后遭遇了盐渍雨,盐渗进土壤,让约翰镇附近的土地数年无法长出哪怕一根野草。

他们翻土,浇水,种下耐盐的柽柳和盐地碱蓬,不断治理着土壤。 第二十七年时,约翰·斯宾塞像往常一样,用卷尺量了后院的黑松,确信它终于达到了卷尺31.4公分的标记。

“娜塔莎,你瞧,我做到了。”

他对妻子说娜塔莎的双手缓缓从移动种植箱上移开她愤怒地给了这位不成器的安保一掌,

“你知道我要是手抖一点!整个镇子的粮食就又少了多少么!?”

安保苦苦地笑着,疯狂地对着家庭里至高无上的娜塔莎博士道歉,一边还敲着不算多厚重的墙壁。

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我们成功了!

博士缓缓地走出门,扶着少女来到了安保的手边。

“是啊…这片大地…开始原谅我们犯下的罪行了…”

“娜塔莎!娜塔莎!我们晚上能不能!”

他又被奖励了一巴掌,移动种植箱来来去去,挡着弗拉斯克的路,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门了。安保苦笑了几下,但他知道,娜塔莎博士的嘴角扬着微笑。她只是需要专注于自己的土地实验,毕竟这个才是真正能拯救他们的。

这一天并不比往常的那一天更幸福,黑松的生长很缓慢,在它刚刚种下的时候,全镇人围着树苗庆祝盐渍雨后的第一次丰收。在它长到15公分粗的时候,安保约翰·斯宾生正抱着一颗颗充满希望的种子给围在家门口的每一个镇民看。

看看啊!看看啊!我们肯定能活下去的!

他一边大喊着,一边来到了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身边,他猛地直接留下了三颗种子,放在了少女的手心里。

“你这不是要拿去…”

“博士!孩子才是希望啊。”

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在它长到30公分的时候,约翰家每天在黑松的树荫下摆起铺着红白格子的餐桌吃饭,偶尔会有落叶落到面包上。 前天夜里安保约翰·斯宾仔细地量了一遍又一遍,仍然对树的腰围感到不满

“还差一点点。”

他对娜塔莎博士说。

而娜塔莎忙着照顾小女儿不要打翻盘子没有搭理他就来来来去去的种植箱都知道安保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无论如何,十公分的直径就像一条刻度,一个约定,现在终于实现了。

曾经的安保约翰·斯宾生从废墟里带着一个女孩跋山涉水,在这片刚刚变成土地艰难求生。他知道接受自己曾经随意卧躺的土地变成荒芜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带着娜塔莎博士回了废墟,他们发现了一处生态保温室,小小的生态圈仅能容纳一人且即将停止。

“就像是鱼缸。”

在保温室彻底停电后,约翰·斯宾塞对站在里面的娜塔莎

“我会为你建一个更大的鱼缸,一个永远不会打翻的鱼缸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在角落里喘着气,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在外面缓了口气,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就立刻跑进了废墟了,那时候娜塔莎博士坚定地认为这个恶人博士已经发疯了。

但安保约翰·斯宾生则认为。

“无论如何,他现在就是个烂人,他能做什么!他连我这个安保都打不过!”

不知道是想逞威风,还是他确实说对了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的弱点。总之,几天过后,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就一瘸一拐地背着一个少女来到了他们身前。

本来娜塔莎博士还想辱骂他几句,但她看见了跟在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身后的移动种植箱。那翠绿色的植物跟在一个灰色的人身后,娜塔莎还是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安保约翰·斯宾生连忙过去接过少女,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就立刻跪倒在地上,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好一阵子,娜塔莎接手了所有的移动种植箱,并且将所有已经成熟的食物收到了储存箱子里,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也没有抬起头。安保约翰·斯宾生刚想说点什么,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然后低着头,像一个罪人一样走回了废墟。

“如果你想照顾这个孩子!你就应该留下来!”

后来,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见娜塔莎博士的时候总是有点话语都卡在喉咙里的感觉。可能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到现在都还被这个烈女子吓着呢。

他们欢声笑语,坐在桌子边,最开始的四个人,仿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苦难能够击倒他们了。

没有人看见,一旁的少女轻轻扬起了一丝嘴角。

“您感到开心么?”

“好像…挺好的…”

CIKE缓缓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银白色铁球,它突兀的出现在桌子旁,随后淡蓝色的光芒闪烁。

“只是一场失败的推演。”

“…所以…他活不下来…”

银白色的铁球晃动了一下身体,将所有刚刚调用出来的数据,慢慢地重新编译又再塞进了少女手边的小魔方里。

“只是失败。”

CIKE淡淡一笑,胸口上的表情徽章也变成了笑脸。

“这样就算原谅了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么?”

“不…”

胸口上的表情徽章转进了平常,就像少女被爱丽克斯博士背了几十公里时,见到微风吹过干草而草叶则抚摸过她垂下的手臂。

“只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了…”

“人类总会因为缺失一些什么,而去寻找这些东西的替补。不过。”

银白色的铁球缓缓地悬浮起身体,金黄色的记录球从它的旁边飞过。

“无论在哪一个时间流之中,爱丽克斯救下您的结局,才能将这片大地带向Rayir所期待的世界。”

“能和我说说。”

她缓缓回过头,看着金黄色的记录球投射出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最后的模样。

“十年后,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死在了一个早晨。自然死亡,没有任何波澜,很安静,哪个时候约翰·斯宾生在外面看着他即将建成的大地生态,娜塔莎则在照顾着您。”

金黄色的记录球将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死前的样子投射出来,吱吱呀呀兀自摇晃的木头椅子,准时报点的木头鸟钟,还有一杯尚且温热的白开水,上面还放了几片有点味道的树叶。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双眼微微合上,没有任何的动静,像一位安静的老人。

“圣典…就没有记录任何一个…他么?”

“在数万个未来里,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的精神条件都无法达到圣典所需的要求,强行升格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只会让他变得盲目痴愚。”

CIKE看着已经陷入长眠的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博士,她轻轻伸出手,给这个带来一生悲惨,以及一生欢欣的老人,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苍老的手上告别。她微微合上眼,胸口上的徽章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一样轻轻地目视着,她们都知道,这场告别无需任何的话语。

“生物学上的天才,孤独的天才。”

金黄色的记录球将投影继续维持着,银白色的铁球则缓缓飘到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的旁边。

“假如圣典没有升格您,而是选择了弗拉斯克·克里克立德救下您的结局,您会怎么说?”

“我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CIKE轻轻一笑,轻轻放下手,目视着这位老人的睡颜。

“如果呢,Rayir系统表示了好奇。”

“这不是….人类才有的么…”

“异常数据,需要采集。”

金黄色的记录球继续呆呆地投射着。

“也许…就像这样。”

她缓缓抬起手,学着娜塔莎博士的样子,给了这位老人狠狠一巴掌。手掌击打着空气,什么也没有发生。

“谢谢。”

银白色的铁球轻轻退出记录室,将金黄色的记录球留在记录室之中,并回头把权限给予了这位可怜的少女。它自顾自飘到空天基地的接引中心,看着圣典一切正常地运行着,以及圣典控制台上一盆新绿色的花盆。

它仍然还记得,哪一天,微风吹拂在原野上,圣典珍贵的数据流经过他枯槁的手掌时。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对么?”

“您可以这么认为。”

“时间不是一场线性的旅行…啊,有点悲伤…但我已经快死了。”

“生命终有尽头。”

“可以帮我一件事么…”

银白色的铁球缓缓在他的眼前飘动,青绿色的数据流直接穿过他的大脑。

“很抱歉…但我想亲自说出来…”

数据流戛然而止,随后在风中吹散。他笑了笑,嘴角扬起了他此生最后一次的微笑。

“CIKE,很抱歉…我在天国…等待你来复仇…”

话音刚落,枯槁的手掌彻底的瘦弱下去。他最后合上了眼,将头轻轻抬向天空,一口浊气吐出,他抬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头颅,迎来了最后一次落下。垂下的时候,它彷佛听到了一根高傲,自负的骨头在空气中碎裂。

“再见,弗拉斯克。”

|只是这片大地随时都会被重新洗刷一遍的故事,它无法在过去中留下自己的痕迹,因为它,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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