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之前,那时典月还没有这样适应日常的时候。
从睡梦中醒来,典月总是习惯性地挣扎几下。以此判断自己是正常,还是又一次进入了那片虚空。
不过这个时候,典月很清楚自己进入了那里。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别墅里醒来的,更何况典月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典月不敢轻举妄动。身上的装束和外面的一样,没有绳子,也没有锁链,只是地方不对。
以往的情况,都是自己在这片空间被捆成粽子无法逃脱然后昏迷过后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现在的自己还能自由,之后就说不准了。
典月环顾四周,房间谈不上大,但绝对看得出奢华,这里可比典月那老旧的寝室好多了,而且没有那些让人心烦的室友……大学16人寝室,有时候典月真的怀疑自己是进了集中营。
试着打开房门,果不其然,打不开。
既然是幻境,那么睡一觉……就好了吧。典月躺会床上,掀开被子才发现里面有几捆包装好的绳子。
“啊?”典月几乎是ptsd地往回跳了一步。她忘不了这些天的噩梦,过了许久才缓缓上前。
“它们不会动,也不会变形,它们只是绳子……而且要是被捆成粽子了,混过去一样也回去了吧”典月自言自语,把那些绳子收到床头柜里,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睡去。
然后,醒来。寝室混沌的阳光并没有照在典月身上,身旁也没有室友的吵闹,自己还在这里。
啊?典月有些紧张,她这才想起来应该拉开窗帘看看外面到底怎样。
褐色,赤裸裸的褐色,不是夜的黑,不是晨曦,不是晚霞,是一种古怪的颜色。这毫无疑问不是现实,典月看着外面感到一阵眩晕。
典月又试着睡着了几次,但是每次醒来都还是一样的光景。她试着打开房门,吧房间里的柜子翻遍,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用。从窗户跳出去?典月可不敢。
最后,她拉开了床头柜的绳子。
“也许我一开始就知道……”
她把被子叠好,坐在床前,两腿并拢。
绳子被她拉直,像栅栏一样绊住她的脚,缠绕,一圈又一圈。
不过抓住绳子的手,是典月自己,而她也没有身体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很奇怪,当典月吧自己的脚踝和膝盖上部捆好时,她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绑人。
她以前的确做过不受控制自己拿着绳子的梦境,但现在她是清醒的。在幻境中清醒,这可不算清醒。
“也许我早就疯了。”那些梦让典月在现实中显得不正常,那些嘲笑自己的女生,那些不懂情况的心理医生,还有只会布置作业的辅导老师……她把绳子在胸前绕了两圈,交叉着穿过肩胛,捆住手臂上侧,穿过腋下实现固定。
最后,把双手穿过后背提前预留的绳子,和上侧的绳子打结在一起。像翻花绳一样左右左右缠绕住手腕,最后把打好的结也套上。
双手前伸,捆绑的绳环自然滑到小臂中央,手指抓住大臂两侧,随着典月翻身上床,宣告着自我束缚的完成。
这种捆绑……不花大功夫确实很难挣脱。典月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熟练,现在的自己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比起之前的恐惧,现在更多的是平静。
虽然手脚动弹不得,但这样……还算舒服?典月没有多想什么,这次她沉沉睡去。
她回到了现实。
习惯性地起床,换衣,寝室里空无一人,阳光告诉她这时候正是上午。
“去上课吧。”
典月来到教室,才走进门,就发现同学们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典月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一位同学走过来。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什么?”
“学校以为你失踪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家长。”
“啊?”典月感到浑身颤栗,她拿出包里面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我给你看看吧,现在是2018年10月17号,你失踪了整整两个月。”
“怎么可能……”难道是自己在那个空间里睡太久了?典月回忆起以前的梦境,难道时间在那个幻境中,是真实流逝的吗?那是否说明,那根本不是幻境……
“老师,她来了。”几个老师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跟我们去下教导处,我们需要了解情况。”
教导处是学校的办公楼,作为整个大学最高大的建筑,办公楼的高度比图书馆和教学楼全部加起来还要高。大学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典月从来到这里就已经知道了。老师领着她来到18层的教导处,之前的心理医生和更多的领导都在那边。典月看见医生把录像带打开,边上的领导开始挨个提问。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上课”“我们联系了你的家长,他们说你以前也是这样。”“最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按照校规旷1/3的课是要被开除的。”
“我……我……”典月一五一十地和他们讲了自己的遭遇。
“你觉得这种荒诞的理由,我们会信吗?”教导主任一拍桌子。
“可能是她被人绑架了,然后犯人强迫她做了这样的事。”
“我分析过典月,她有很强的那种倾向。”心理医生说,“如果你离开只是为了你那种爱好,我现在可以联系第5医院精神科。”
“我不是……”典月很委屈的说。
“不管怎么样,必须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辅导员坐在典月旁边,“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大家,你知道学校因为这件事操了多少心吗?”
“要不别让她在这,我怕影响同学”典月听见后面的男老师小声嘀咕。
“我退学吧。”典月的发言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你说得对,我不是个正常的人。”典月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还有这样,我真的受够了……”
“别害怕,有我在”辅导员靠过来,“领导都看着呢。”她对典月耳语。
“是啊,你们都看着,你们只是看着!”典月歇斯底里地,“所以我才变成这样!”
“等等,我先给她吃药。”心理医生在包里翻找着。
“我没病,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没人会相信呢。”
“你只是过度妄想,你无法满足你的欲望,于是白日做梦。”心理医生义正辞严,“我待会会联系第5医院。”
“送到医院去,就这样吧。”这是典月昏过去前听见教导主任说的最后一句话。
醒来,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典月拉开窗帘,屋外面是赤裸裸的褐色。只是典月的眼里还有泪花。
她感到亲切,她感到恐慌,她十分绝望。
她掀开被子,那里没有绳子,只有一半日记和一支笔。
那是她小时候的日记,在父母分居以后她就一直写日记,直到酗酒的父亲一把火把它们烧掉。
她颤抖的手翻开那本日记本,那是她的第一本日记,那是她父母给她9岁的生日礼物,前面几十页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和各种奇思。
人类是否只是电脑模拟的产物;自己能否改变这个世界;上帝是否存在;如果彩票中奖怎么办……孩童的笑声在她脑海中回响,典月的泪水像珍珠般洒落。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拿起笔,在日记本的空白一页写上。
她写了很多,她想把自己的那种情感吐露出来,还有这该死又怪异的幻境。
在她停笔的那一刻,日记本上出现了不属于她的文字。
已经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如果现在出现一堆绳子把典月捆起来她都不会挣扎。她只是很惊讶对方用的是标准的汉字,如同打印机一般。
“你想要逃离这一切,你有机会不是吗?人生充满了选择,就像你说的,所谓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文字一个一个浮现,典月仿佛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机会吗?”她慢慢写下。
“你一直都有机会,现实一文不值。”
“我该怎么做。”
“你知道的。”
典月看向窗外。这个房间她在这些年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里被幻境中的某个东西不停地玩弄,即使推开房门也只是更多的恐惧。唯独窗户,典月看了看外面的褐色,里面有一抹彩虹。
自己能够怎么做。如果回去,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自己,还有选择吗?
她推开窗,看着窗外的虚无。
自己如果回去,可能就是被送进5医院强制治疗吧,被精神病服束缚着……那还不如绳子。典月伸出一只脚。
父母……自己对不住吧,老师,自己也无法偿还,典月记起那些对自己还好的同学,尔等皆得道,吾独入黄泉。
如同落叶般飘零,如同清风般消散。
典月甚至没有闭上眼睛,她只是离开了房间,四周甚至看不到变化。
褐色。
这褐色,是血凝干的颜色,是污浊的痛苦,是社会的虚无。
然后梦境与现实交融,然后一切破碎。
典月躺在床上,窗外有着阳光。窗帘外面是一片森林,除了天空一切都别无二致。
天空是灿烂的,浓重的褐色下面,是五彩的天空。房子还是房子,典月还是典月。
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
“欢迎来到诡馆!”

10月18号往前倒退两个月的话还没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