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钠鸽
一
一个神态端庄的长发女孩抱着一叠文件夹伫立在会议桌旁,她正在等她的上司敲定城市某片下次分区水果供应的进口站点,而从最终送到他面前的二十七个站点中选二十五个签订合约就是他今日的工作指标。
你可能会问,做这种低能工作的,居然也有资格有自己的私人秘书,在此我需要重申一下,那个黑发女孩不是秘书,只是一个公司特备可供职员征用的高级性处理人偶——为了跟公司其他纯人类的性支持服务人员区分——
上司按揉着眉心推开椅子,从会议桌前站起身,身高两米的他让一米七的黑发性偶不得不后退一步抬头仰望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司比了个手势,黑发性偶随即将怀中的文件放在工作站台上面朝男人的裆部单膝跪下,伸出灵巧的双手解开男人的腰带,从绸料间熟练地分离出那根足有她小臂那么粗的巨根。
这就是她的工作,是一份在以太浮空城中最为谦卑的生计,因为浮空城中的定居人口可不会投入过多的心思和资源在萍水相逢的章台杨柳间。在这里,即使性处理服务是公司为职工提供的其中一项社会福利而已。
黑发性偶从衬衣间取出一袋便携润滑液,淋洒在男人搏动着的阴茎顶端,逐渐充血膨胀的血管让这根粉色的巨物又狰狞了几分。不过性偶仍然保持着淡定从容,似乎这种在人类之间鹤立鸡群的尺寸在此地并不稀奇,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抚慰,均匀的将润滑液涂匀。
“可以了吗?”她极力抬起脸轻声发问,看到的是男人没有表情波动的英伦脸,男人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点下巴。
性偶直起身扶住会议桌旁的有色金属隔断墙,把毫不设防的屁股抬起展现在了男人面前——她的浅蓝色制服只有半透明的裙摆,黑色吊带袜让她的腿型显得更加诱人,而在两者之间,则是真空地带。
男人伸出足有性偶半个屁股大的手掌,掰开她茭白的臀瓣,露出了她那粉嫩的肛门,无需多余的前戏,他便将一跳一跳的巨根压在上面。随着男人性器的整根没入,性偶只是配合着在撞击时保持身姿稳定,表情仍然是那份服务性的微笑,似乎性爱对她来说并没有常识中的那般快乐。
男人依旧板着脸,上等人的笑容是不会施舍给这些身份低劣的妓女的。他双手掐着性偶纤细的腰肢,抽插的动作骤然加快,胸膛起伏愈发剧烈,即使是保持着克制的阴沉脸色,也无法遮掩让气息都狂野的快感。
而面对男人猛兽般的倾轧与冲撞,性偶从伸手扶墙变成了折起手臂趴在墙上以应对越来越猛烈的冲击,在她的脸上依然是那么从容,没有娇喘,也没有腿抖。
最终,男人夹紧臀部,精液猛地迸射而出。一直板着的英伦脸终于松懈了一点,他发出了一声野性的叹息,缓缓从性偶的屁股中抽出阴茎,马眼上还在滴答着浓稠的精液。
即使是被如此粗壮的肉棒粗暴地抽插,性偶的屁眼也依然保持着紧实,肛门的褶皱因为扩张而显得颜色略略发红,除此之外,仿佛从未被人使用过。
性偶甩甩在墙上被压红的胳膊,从衬衣另一侧拿出一袋棉片,给男人的阴茎做惯例的清洁,最终,打理好的阴茎回缩至不那么可怕的尺寸,被性偶放回了合适的位置。
男人对这个保持安静和理智的性偶评价很高,但他不会当面与身份低劣的底层人说话,不过他也喜欢性偶年轻红润的脸,以及身上散发着的理智的气息。他会在使用反馈上打近乎满分的超高分,毕竟这个性偶确实有公司宣传的那般独特非凡。
可他视线下移,掠过其饱满的胸部,看到了她露出的白皙腹部,在肚脐上方,是一个紫色的蛇杖文身——
这是特殊身份的证明,这个女人来自臭名昭著的着色之间——生理研究所。
男人刚松开的眉头立马又紧紧皱住,性偶见状报以莞尔一笑,甜美清脆的声音响起:
“您放心,我院不会私自采用任何在公司产生的有机物质,您的精液将由公司统一妥善处理。”
听罢,男人才勉强接受了女孩的来历,提起公文包,提前翘班去球场了。
即使被如此鲜明的歧视与冷落,女孩也没有任何失落或委屈浮上年轻俊美的容颜,她保持着微笑,轻轻按揉着纹着蛇柱院徽的上腹,接着,又一点点向下按压小腹,似乎是要将什么东西挤出来——
她半蹲在地上,屁眼再度扩张,不过这次是在排卸,一只长约三十公分的肉色圆柱体被缓缓排出半截。女孩上手将其后半段从撑到极限的屁股上取下,这是一只一次性飞机杯,杯子顶端还印有以太城的logo。
女孩的屁眼这次没有那么若无其事地合上,因为她从公司的巡航勤务机上取下一个新的一次性飞机杯拆掉封装,无需任何润滑,她将这只三十公分的巨兽竖立在地板上,用屁眼将其整个吞下。
三十公分彻底没入屁眼,但她袒露的肚子似乎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依然保持着赏心悦目的光滑饱满。她轻轻按揉着有些疲惫的屁眼,帮助它重新合拢。
做完这一切,她取出一块干净纸巾,将地上留下的精液与润滑液一并擦干,连同那只被使用过的飞机杯交还给勤务机的回收箱。
“辛苦了,S-112。”和这里的城市居民一样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从勤务机的两侧音响中发出,女孩知道,她的绩效此刻又增加了一位。
“你也辛苦啦,勤务机先生~”女孩俏皮地冲恢复执勤巡航路线的三角形勤务机摆摆手,现在,她要继续抱着那摞装样子用的无用文件去下一个预约了性处理服务的职员工位了。
二
“雪梨雪梨,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一个兴奋的女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还要来吗?”先前那个性偶女孩带着一丝无奈反问。
“对,就那个,快点!”恳求声显得异常急切。
“好啦好啦,祈你也太急了。”被人称为雪梨的性偶对着那个打着鼻中隔钉的女孩展示出了她那分叉的舌头——
宛如蛇信子一般,拥有两个舌尖的舌头从雪梨抿住的嘴唇两侧挤出,两端可以镜像画圆,也可以相互摩挲。幸好它们上面没有舌钉,否则在雪梨用它们做更复杂更有挑战性的动作的话,也许远在桌子另一侧的祈肯定会听到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
“太酷了!”祈看得浑身燥热,双臂撑在办公桌上俯身向前,同样羡煞公司二等职员的酥胸在蓝色制服中摇晃,随着她的靠近,雪梨闻到一股独特的芬芳。
“我也想做一个分舌手术了,真的,太媚了,你的两个舌尖相互撩拨的时候的眼神,跟你肚子上的蛇杖文身太配了!”祈舔着嘴唇,老实说,她很想跟雪梨试试接吻。
雪梨一脸羞涩,双手合十在胸前,“我这个也不是我自愿做的手术,不过我那位很喜欢就是了……”
“诶~~”祈听出了雪梨的潜台词,把左腿慢慢从桌子上撤了下去,如果雪梨表态得再晚些,这个火辣的美人都要从桌子上爬过去了——
“哪个好小伙,这么好命,能得到我们雪梨的青睐。”
“好啦,祈,咱们换个话题吧。”雪梨略显难堪地向祈恳求,而坐回座位上的祈则伸了个懒腰,声音更加慵懒了:
“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谁没有点不想跟外人说的小秘密呀?”祈轻笑着摸了摸诱人的屁股,又立马压低声音问道,“话说你隶属的那个什么什么……生化研究院?那里真的每天进行活人试验吗?”
比起这个问题雪梨甚至更想和祈探讨“不想跟外人说的小秘密”。
“没有,我知道我院风评一向不好,但总的来说多少都是为了服务人类而设立的医疗科研机构,哪里会搞得像生化实验室一样。”雪梨摆摆手,也没心思帮她纠错。祈的性格就是这样无拘无束,对什么都不在乎,总做些会让她自己陷入危机的事情,比如在隔墙有耳的环境下公然询问生理研究所的内部事宜。
“那你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你真的只剩一个胃了吗?”祈支起下巴,满脸困惑地望着雪梨,而得到的,是雪梨轻笑着的微微颔首。
“不是吧……那你上次在我家吃我给你做的羊肉羹……?”祈来了劲,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味道好极了,但是没法进一步消化,回到所里用胃管抽出来了。”雪梨轻笑着,这种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变故都已经淡然的笑容显得格外令人难过。
祈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很早之前她就听说了雪梨接受了人体改造,移除了直肠和大肠,所以是没有排遗能力的。
她原本还想下次邀请雪梨再去她家做客的时候,给她再烧一次硬菜,然后试着能不能深入体验一下雪梨的传奇屁眼,看样子,难说起来了……
“下次来我家,我请你吃我自己调制的冰淇淋,完了之后,我有东西想给你看。”祈站起身,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向雪梨发出邀请。
雪梨有点懵,但还是接受了这位朋友的邀请。
“好呀,不过我不能像上次那样吃太多哦,我去的时候也会给你带点零食的。”雪梨也微笑着站起身,这样恬静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如同晴日雪山顶部的金辉一般圣洁。
“味道保证比你在公司能尝到的加班餐棒他妈个一百倍!”祈大大咧咧地抱紧雪梨,在她的耳边厮磨道。
“不许对我的身体做太过分的事情哦……”雪梨脸上飞上一抹绯红,她听出了祈这话里有话,遂小心翼翼地应答道。
“说不定是要你对我的身体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祈在出办公室门前转过身,俏皮地对怔在原地陷入疯狂脑补而脸色通红的雪梨抛出一个飞吻。
“什么嘛……我都听不懂她的意思……”雪梨把长发撩拨到耳后,感觉身上如同过载的锅炉般滚烫起来。
内心对某种事情的焦渴让她打算去员工区打包一份营养餐,她要去拜访院所里的“她那位”了。
三
高效的采光和岛屿式的建筑规划,让以太浮空城中的任何一幢地上建筑都显得空灵大气,大范围采用的浅色涂装也让这座位于人类文明社会科技之巅的浮空城多了一丝圣洁。
不同于宛如伊甸般的浮空城,在其四根坐镇东南西北宛如肋骨般的白色合金立柱之下,是隔绝了阳光与滋养的堪称人间奈落的老城——胎盘。
雪梨提着为爱人准备的营养餐,站在城市边缘延伸出来的透明栈道前,连接全球各处物资优质出口地的空中航道被密集的高能悬浮器标示出来,透过特殊处理的滤波屏,可以实时看到各条物资线上的下一列物资运输无人机何时抵达站台。
和煦的阳光慷慨地将这一切发达景致送给这座立于云线以上的光明城市,每日只有黎明或傍晚,黯淡下来的日光才会施舍给四条腿的浮空城下,终日翻卷着金属尘埃的垃圾场一点聊胜无于的温暖。
坐上悬浮梯,看着自己离太阳越来越远,随着脚下的景色越发清晰,雪梨的心也跟着没入云层而变暗的梯箱向地底坠去。最终,让人怀疑能否允许生物正常呼吸的灰色迷雾彻底遮蔽住太阳,街道和建筑周围的烟黄色灯光阴惨惨地像是藏身于黑暗中的怪物发光的瞳仁般向所有活动的物体投去瘆人的关注。
现在太阳还未落山,胎盘城的居民还没有从劳役中解放,雪梨惴惴不安地叹了口气,把装着午餐的纸袋翻转,盖住了上面印着的可能会刺激到游荡者的公司logo。
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很难催生出友善的萌芽,能从这片迷雾中脱离踏入浮空城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而其余的芸芸众生,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在有毒废气和辐射剂量超标的污水中度过。
有时候,去看清这个世界,对某些人们而言都是奢望,这里面也包括五年前的自己。
雪梨埋头向一座船坞造型的高层建筑走去,那是在胎盘中毁誉参半的生理研究所的一个接入点,当她靠得足够近时,自动守卫升起了围栏,过了身份认证,围栏收起,玄色合金门上亮起了和自己肚子上纹着的紫色蛇杖文身一样的青色荧光纹章——
属于旧世界的医者图腾。
“在册生化材料共生体2077141,欢迎来访。”机械电子音从警戒厅中传出,不过不同于在以太城的公司里对勤务机的态度,雪梨在这些让人喉咙难受的尘雾里一刻也不想多待。防爆门还未完全收进墙内,她就已经抱着纸袋消失在了巷道深处。
雪梨走进实验车间时,她那位还在全神贯注地对比两摞实验数据的细微参差。
黄黑相间的警示框线随处可见,在院内,他们称呼这样的工作间为“着色之间”。雪梨无法理解这个称呼,毕竟她也算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位而非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荷(音同贺)哥哥,我给你带午餐来了。”雪梨在她那位背后静默地站了许久,确保那位身材挺拔的研究员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才出声。
“雪梨,你跑下来做什么。”被雪梨称呼为荷哥哥的男人按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慢慢整理好已经查出试验环境因素的文档才转过身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喏,给你打包了上面食堂里的饭菜,就是生怕你又加班忘记按时吃饭。”这个“又”字故意被她说得很重,说罢在手术推车上放好餐盒的雪梨便往前一扑,钻进了男人怀里。
男人预料到了雪梨要扑过来,在她扑过来之前便摘下了他的硬质胸牌避免伤到雪梨,那枚缀过绥带的身份牌被他丢在桌上,上面的姓名栏中是三个楷体汉字——
谋为荷,职位:实习生。
谋为荷稳稳地将其接住,左手拦腰抱紧了身材纤瘦的怀中人,指腹积累着茧子的右手穿过雪梨的乌黑秀发,盖在了她的脑后。这是一个贴心的拥抱,让任何一个有幸体验这种温情的女人都会觉得放松和安定。
“怎么身体这么烫?”谋为荷低声询问道,他不抽烟,也不酗酒,但牙齿还是被深夜赶工时必须的咖啡渍黄了——这也让他的口气总是带着一股咖啡味。
雪梨满足地享受这份温存,伏在爱人的胸口聆听这具健硕身体里搏动的心跳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她闭着眼睛,细细嗅闻着爱人白大褂后的细微汗味和挥发性消毒液的混合味道。
“想做了。”被玩弄着耳垂的雪梨伸手抱住身体温热的谋为荷,轻柔简短的三个字从她的樱唇间飘落,带着甜丝丝的少女感。
谋为荷笑叹着雪梨的调情,方才一直搂在雪梨腰间的左手慢慢移至她的臀部揉捏一把,让怀里的女孩嘤咛出声。
“要我帮你舔么?”谋为荷比雪梨高出一个头,此刻他身体后仰,带着笑意询问着脸色绯红的雪梨。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让你干我。”雪梨回避过为荷的炽热目光,双手从对方结实的脊背上收回——灵巧的它们已经解开实验用白大褂的排扣了。
雪梨兴奋地等待谋为荷摘下他的实验大褂,露出了研究员统一礼服改的灰色制服,她迫不及待地要去品尝爱人的肉棒,但她刚作势要蹲,为荷便伸出双手抬住了她的肩膀。
“急什么?小猫咪,我们直接来吧?”低沉的嗓音是最好的催情剂,耳根都红透了的雪梨被谋为荷扶起来,犯了错似的低头偷瞄着爱人的脸色——
为荷额头宽广,双眼皮让他的黑眼睛更加深邃,此刻这张线条清晰的方脸显出了难得的慈祥和兴奋——他的耳尖也红了。
雪梨点点头,转过身去帮爱人收拾好桌面,好让自己的屁股放在上面时不会压到弄皱任何记录着重要机密数据的纸张。
当她褪去外衣,露出里面的公司性偶制服,忍住防腐蚀桌台冰冷的刺激把饱满浑圆的屁股置在其上时,她的爱人也已经把裤子褪到了膝间。头顶的荧光灯发着可供职员读写的柔白光芒,这样柔和的光芒淋洒在两人身上,也让两人的身体细节一览无余。
雪梨吞了口口水,她的心跳得很快,双手扳住桌沿身体后倾,抬腿让已经充分湿润的小穴展露在爱人面前。
而谋为荷先套弄了两下阴茎,让这条窝了一早上的巨龙热热身——他的尺寸固然没有以太城中的那些跟机器人似的居民那般巨大,倒不如说这样的尺寸才和他健硕的身体很搭。
“屁股一直冰着很难受吧,我进来了。”为荷暧昧地冲雪梨抿嘴一笑,雪梨就立马原谅他稍显磨叽又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前戏了。
“好啦好啦,我等你这个等一周了!”雪梨轻咬朱唇,毕竟两人虽然隶属同一院所,可并不代表他俩可以随时见面。她现在的性偶工作是为荷举荐的,而且她也很喜欢这份工作——既可以赚一些零钱,还能光明正大地在以太城中生活。
比起可以无忧无虑的她,她的爱人颇有些自愿在漆黑地下为人类荣光掘进的先驱者的苦难英雄感。
龟头顶在了湿润泛红的穴口,一股激流涌上了雪梨的脊背,她爱人的阴茎还在缓缓进入,这种饱满充盈的感觉已然让她感觉自己挣脱了地心引力。爱人的阴毛搔到了她的阴阜,她知道爱人已经彻底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也由此感到了热切的幸福感。
“荷哥哥,可以动了哦。”思绪已经有些游离的雪梨半是呻吟半是祈求地调情道。
“这周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我给你订的补剂?”为荷轻缓地抽动着,确保自己不会弄疼雪梨,雪梨已经是一脸醉酒的样子,灯光在她乌黑的发丝上流动,宛如是她那微颤的灵魂因为他的触碰泛起了波纹。
“身体没有什么事,补剂也有好好吃掉……荷哥哥可以再快点的……”雪梨神情迷乱,这也是她在性爱中的真实状态。她无法控制她的表情,心跳加速让她全身皮肤泛着一丝桃红,为荷微微欠身,有些粗糙的双手搭在了她的双腿上,抽动的频率逐步加大。
“雪梨,下周我有调休,要一起去参加院方组织的展会吗?”
雪梨没有回答,敏感的穴口吞吐着爱人的肉棒,让她浑身酥麻,她没有听清为荷的邀请。
“荷……哥哥,抱……抱我。”她的思绪已经飞上了云端,周身已是一片莹白。
“你还是这么不耐受。”谋为荷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有些支撑不住的爱人搂回怀中。他的爱人体温滚烫,通红的耳垂却很冰凉,他含住这块敏感的嫩肉,雄性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嗷……哥哥,咱俩……一起去,不管做什么……雪梨都……不会拒绝你……”为荷身下的动作没有减速,越来越多的刺激令雪梨情难自已,连话都无法说利索。
“我的好妹妹,我们一起去。我带你去看人类不依靠改造大脑,就能创造出的科技奇迹……”说完这句话,为荷也无法再保持做理智测试般的镇定,他深深地吻住了雪梨的樱唇,贪婪地吮吸着爱人的唇舌。
“唔姆……唔……”这是一个绵长而亲切的吻,无论是自己还是为荷都非常享受,雪梨一度在性爱中失去理智,但身体早已记住了性爱中自己能做到些什么。她分叉而灵活的舌头像只软钳子一般频繁地摩挲着爱人的舌头,这是双向的索取,双向的赠予,自己在渴求爱人的同时,爱人也在焦渴地期待着自己。
唯有小穴里还在吞吐爱人的肉棒,口腔里还在吮吸爱人的唇舌,能感受到爱人用力的拥抱,自己才终于觉得不再空虚与恐惧。
她爱谋为荷,在这五年间爱这个五年前救了她命的男人爱到了骨子里。
“呼……荷哥哥,我……我爱你。”爱人松开了嘴唇,让她有机会做个深呼吸,此刻她以及濒临高潮,而她也知道,在自己体内缠绵的爱人也快要到极限了。
“我比你爱我更爱你!”这个脑子里装着大部分试验数据的男人立刻回答道。
“我比你比我……啊啊,好棒啊啊啊!”比起她的爱人,她的脑袋没办法现在转过弯来,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爱人不要内射。快感分成富有层次感的浪潮逐波向她涌来,她像一只在月夜下航行的树叶般被来回吞没。
他俩是同时抵达高潮的,压抑了一周的快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引爆,就连身体素质一向超于常人的谋为荷也感到一阵腿软。大量的精液被射入阴道深处,两人都在彼此更加虔诚的依偎中恢复了冷静。
“我好幸福。”谋为荷低声念叨。
“你说什么?”虽然话就在耳边,但还未从高潮中缓过劲来的雪梨没能听清这具囫囵话。
“没什么。”谋为荷并不在意爱人有没有听到他的这句真情吐露,或者说清醒着的他更偏向于克制自己的情感。
“又内射做什么,还不如让我吃掉。”感到身体内部也充盈起来的雪梨气鼓鼓地说,她在做爱中就很喜欢给为荷口交,对吞咽爱人的精液有着一种莫名的偏执。
“我才不要在吃饭前先尝一遍自己的精液是什么味道。”为荷嘟囔着,俯身再次吻住怀中爱人的温热唇角。
他总是这样说,但他还是会在吃饭前先带雪梨去实验室附属的消毒室里做清洗。
四
谋为荷,此荷非彼荷。
“为荷”是旧时代中文书信末尾的惯用礼语,是“麻烦您了”的意思。单拎出来的四声荷,也是背负,承受的意思。
当雪梨在以太城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荷花时,她才发现眼前这些漂浮在水面上慵懒轻盈的圆圆叶片跟谋为荷名字里颇有牺牲精神的四声“荷”完全是两码事。
从她认识为荷起,她就能感受到他步履沉重,仿佛压在他肩头的重担,从来都是有增无减。一些可能已经无法兑现的承诺,即使成了负担,他也不愿将其卸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趴在玻璃护栏上的雪梨凝望着人工荷塘里唯一的粉嫩荷花出神。
谋为荷来自胎盘城的最深处,不散的灰色尘埃奠定了他的人格底色,既看不清善恶,对生命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
以傲视同侪的综合成绩被招入生理研究所时,他距离修完学业还有一年。院方代表在面试结束后,就对其表达了超出预期的满意,提出让他破格参与一些保密等级更高些的试验。
要成为魔鬼,要舍弃感情,为了有朝一日把骑在我们头上的完人拽下马。
这是其中一位院方代表在离场时对谋为荷的耳语,那时候谋为荷还很青涩,他不懂这句话里包含着怎样的仇恨。他沉湎在自己尚有一年才能毕业就被破格征召入所实习的兴奋中,脑中只有一件值得憧憬的好事:妹妹会比自己和妈妈预料的更早恢复健康。
二十二岁的谋为荷在夏天正式成为生理研究所的一位特招实习生,所内的一切都让这个来自泥潭深处的大男孩有些目不暇接,着色之间里的一个个观测缸连同缸中有机物没有吓到他,而文档库里因权限解锁才能查阅的历史科技成却令他感到一阵晕眩——
人工皮肤,活体心脏移植,肝源再生,干细胞靶向培养,生化肠管缝合……
每个项目成就下方都有对应贡献人员的签名和日期,生理研究所不负其名在四十年间几乎把人体除了人脑外的绝大多数器官都搞出了移植和修复技术。
这些在此前如同都市传说般的医疗科技是每个胎盘居民的朦胧幻想,这些技术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能在人类世界引发轰动,而这些技术全都应用出来,让人起死回生都不能说百分之百做不到。
“为什么……导师,为什么我在胎盘城中心读了这么多年书,从未听我的老师们谈起过这里面的医疗科技……?”谋为荷牙齿打颤,生得魁梧的身体竟也有些摇晃。
“这些都是旧档案了,”导师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说,年轻的实习生停止了因心情激动的发抖,“里面的每一项技术都已取得了新的突破,是因为有些签名的同事不在了,我们保留下来做缅怀的。”导师继续说道,让实习生的脸都涨红起来。
“可您还没回答我……”实习生支支吾吾。
导师昂起脸斜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把70年之后的文档给我整理出来,晚上开会要用到。”
导师撂下一句反问和一段命令就离开了,实习生没有觉得难堪,因为他已经知道,现有更加完善的技术,而且只是不面向地位低劣的胎盘城而已。
假如……假如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生理研究所的职工家属也能享受到魔法般的医疗科技……
那妹妹的辐射病,在这些比魔法还神奇的科技库面前,算得了什么?
档案室里只剩下了谋为荷一人,他正攥着那些发黄的试验志愿者名单,努力不让面目狰狞的自己叫喊起来。
在那之后,实习生有意无意地去跟同所的老科研们吃饭聊天,生理研究所只是在哪儿都适用的总称,所有人体实验的场所都可以被叫做“着色之间”,这算是某种象征着他们对反人类实验的思想态度的特殊单位文化——
是在一次和以太城中心的强物理研究所的合作中,高能电浆把二十二个活体实验者直接电离,从一地焦糊碎肉中散出来的粉色蒸汽在观测玻璃上凝结出大颗大颗的油状琥珀,让二十公分厚的有机玻璃染中沁入了难以腐蚀祛除的焦糖色与烟黄色。
那次的实验不过是几个科研人员临时起意想看看活人被电离的情景,得到全所乐子人的一致同意后就把治安部门新送来的二十二个“志愿者”全安排到了一个全景缸中制造了这场耸人听闻的屠杀。
渐渐的,实习生也就知道了,所内一切生理科研项目,从经费到人员支持,都是由遮住自己头顶太阳的以太城承包的。而所内所有的科技成就,其专利都从属于以太城中的全体完美人类。
换句话说,他们这帮在人类生理的迷雾中不断开拓生机与救赎之道的疯子,拿着完人们的钱,害着同胞们的命,最后产物的科技成果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猜想是正确的——因为披着人皮的完美人类根本不会生病,这些技术也从未在完美人类身上测试过,作为医疗保险手段,完美人类可能永远都用不到,而真正迫切需要这些医疗科技拯救的原生人类同胞们,却因为技术专利全权归完美人类所有而连见识都不曾见识过。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实习生自我发问道。
“要成为魔鬼,要舍弃感情,为了有朝一日把骑在我们头上的完人拽下马。”
面试结束时,那个院方代表最后的耳语重新响起。
此时已经实习两年的他,已经把贡献分攒到两千了,还差一半,他就有资格为血亲申请一台手术。这是院方提供的不为外人称道的员工特权,因为报告给完人们的提案中只会提到是新的“原生人类生化材料共生体实验”。
实习还有最后一年,谋为荷放弃了每周一次的同家人会面,开始以拼上一切的态度在多个试验项目场地之间周转,妹妹那边传来的情况并不乐观,但自己从所里偷偷运出去的康复药会帮助妹妹再支撑几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为了……已经辨认不出形状的妹妹……
谋为荷,谋为盼……家里的妹妹还在等着哥哥。
早几年前,为荷还在上学,即使是身兼数职,也只能堪堪自行承担进学时的一切开支,对于父亲早亡母亲肺痨的烂包光景,真的是分身乏术。为了让哥哥能安心修学,将来出人头地,妹妹私下里打听着哪里能赚些钱维持家用。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已有出息的哥哥也跟爸爸妈妈街坊邻居一样一辈子埋没在尘埃里,连太阳真正的颜色都没见识过。
高薪还包食宿的工作并不难找,妹妹一个人揽下了全部的家庭开支,并且与哥哥的通信中告知哥哥家中一切安好。倘若哥哥知道了年纪轻轻的妹妹去出卖身体,怕是要气死,妈妈好几次深夜肺痛得睡不着,起床却发现女儿不在家。
她不能离开制氧机,像条骨瘦如柴的老狗一样被氧气带拴在家里一直等到了黎明,当女儿憔悴地轻声回家时,她也没有多余地去追问。
在这片人们如同虫蚁般活着的绝望土地上,道德并不是生存的信条与刚需。
“外面冷不冷?”看着女儿头发上的露水,做母亲的沙着嗓子问道。
“冬天过去了,不冷了……”为盼尽量舒展脸色,可对着妈妈,刚说完这句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母亲呼唤女儿回到她的怀抱,在这幢摇摇欲坠的空荡房间中,她们依然可以依靠彼此,一同期待远方的希望回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考完最后一场测试的为荷听到妹妹吐血的消息时,他只觉得咣一下脑子嗡嗡响。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只知道当他回到仿佛更加阴沉更加破败的街道时,家里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邻居。
外人们给他这个迟到的主角腾开位置,人们的目光中央,满脸消沉的母亲戴着蹭上油污的氧气管,怀里抱着眼窝深陷昏迷不醒的女儿,而对此毫不知情的儿子冲到妹妹面前,涨红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来。
“为荷,你妹妹让人坑了。”围观的人没等到电视剧里常见的仰天长啸,于是七嘴八舌地向消息不灵通的主角灌输更加详细的背景设定。
“对,她跑那个流动剧组里当群演,人家演的什么核爆精英。”
“她演的在辐射场救人的志愿者。”
“对对,人家让她穿着防护服三十秒里能救几个救几个,按人头给钱。”
“结果人家用的真的辐射源,那机器噼里啪啦的响,你妹不知道,超时间了也没喊停。”
“一直救了七个……还是八个来着?”
“九个!你妹救了九个人!”
“救了九个外地人,现在一个也找不着了。”
“你们都他妈闭嘴!!”谋为荷看着面色死灰默默掉泪的母亲,如此一来她就更苍老了,耳旁还有些戏谑的声音,让他的愤怒无法再继续压抑。
围观的人没有识相的散去,他们又继续守了悲苦一家人一阵儿,终于,几个年老的看不下去了,他们嘴里念叨着活着真苦活着真难,率先离开了这幢更加空寂的破房子。
不多时,人们终于散去了,说是怕也被传染上辐射病。
“妈……别为钱担心,这次考试完了有奖学金,肯定够用,肯定够用。”为荷跪坐在地上,声音颤抖。
妈妈没有回答,她的头发在为荷出发前还有一半黑发,现在已经全都落了雪。
“你放假了……多陪陪,你妹,为盼……吃大苦了……”母亲的嗓子嘶哑地像是生生咽下了一把刀片,事到如今,她已然连悲恸的力气都不再有了。
为荷握住妹妹软塌塌的手,眼泪从通红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依稀还记得,妹妹最怕的就是他的哭声,但为什么怕,她还没有告诉过他。
从那以后,家里的开支又多了一项,妹妹清醒的时刻很少,很多时候就算醒了她也说不了话,辐射病的病理表现远比听说的传言更加可怕。
当亲人熟悉的容颜不再,亲情是否也会随之改变?
这是每一个知晓谋家兄妹遭遇的悲惨变故的人都很难不去想的问题。
此时的为荷已经实习一年,他给妹妹换好兑了康复药的静脉补给液,用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身体,一边擦一边说些最近发生的事。
他俩的母亲就躺在一旁,老妇人今年彻底起不了身了,她终日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觉得眼前雾蒙蒙的。可拆掉天花板,她看到的也是雾蒙蒙的阴影,阳光穿不透以太城,同样也穿不透这一家人悲苦的命运。
妹妹如今全身浮肿,毛发早两年就掉光了,现在与其说她是个人,倒不如说她是一条还在不断肿胀的肉虫子——
为荷知道这一切,但对于辐射病来说,妹妹没有活生生的腐烂,就是他企图用生理研究所的科技让妹妹彻底康复的最大动机和希望的本源。
即使不确定妹妹脑组织的情况,即使所里科技库中没有任何一项关于人脑的研究成果,他也相信着,在将来妹妹以全新的身体康复时,她还会继续歌唱,继续奔跑,继续微笑……
虽然,自己已经忘记了妹妹健康时的模样……
他始终在妹妹的病情上,保持着和他执行手术时对实验体的术后恢复情况评估完全相悖的乐观。终于,他的真诚和能力打动了院方,院方表示只要他肯一直为研究所效力,完美人类几乎不会用到的辐射病整疗手术可以通过立项目的方式给他妹妹做。虽然这个项目的贡献分消耗远远超过四千,但修完三年实习续签合同,是可以由院方开凭证直接抵消单次花销的。
将这个好消息写成信寄回家后,他已经想好了自己抽空回去为妹妹抽血化验时,对着那些因为妹妹现阶段的病理身材而把自己也看做是疯子恶魔的邻居们宣读这项好消息了。
尽管这并不符合院方的期望和准则,但谁又能说得清楚,此时的为荷,平静的外表下有几分是理智又有几分是疯狂?
但人的不幸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就在他递交了手术台征用申请返家采集妹妹血液样本时,当地的黑恶势力为了所谓的“顺民意”,一把火烧掉了他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
当他回到那个熟悉却又冷寂非凡的街道时,白磷燃烧过的刺鼻硝烟还未散去。
为荷只是提着手术包像无数次回家那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屋子正中央,不过原先放着妹妹肥大浮肿的身体的床褥现在只剩下了一团焦黑扁平的灰烬,而妈妈的床褥也只能靠制氧机的金属骨架看出点熟悉的轮廓。
自己的亲人被白磷烧得一干二净,余下的部分也和化纤材料混合在一起牢牢地粘结在了地板上。
为荷带着一丝微笑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他蹲下身摸了摸已经冷却下来的灰烬,继续带着那份微笑最后一次踏出了家门。
今天天气很好,街道上只有白磷燃烧过的刺鼻焦糊味,没有风,也没有雨,听不到大人说话,也听不到孩童吵闹。可为荷在家时不自觉扮出来给母亲和妹妹还有自己看的微笑实打实地永远消失了。他笑不出来了,也没必要再去笑了,他已经受够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骗自己太久了,现在,他要做点他想而且他也能做到的事情了。
那个用白磷弹烧光谋家房子的黑帮头目宅邸被攻破时,他正悠哉悠哉地和妻儿吃饭,他不知道入侵者已经杀光了他府邸里的所有仆从和守卫。当一个陌生男人提着管家的脑袋踹开自家房门时,黑帮头目的妻子当场就被吓吐了。
来者并不是来问问题的,他要做的只是杀人,一如完成他这三年来永远做不完的工作一样。
“你想干嘛?!”黑帮头目从饭桌下抽出长刀,他是练家子出身,为保护妻儿而与入侵者搏命的底气还是有的。
来者丢下管家的人头,从沾满鲜血的礼服中抽出了一把机械,黑帮头目心猛地一沉,房间内随即响起四声巨响。
“是枪……你怎么会有……”四颗子弹,分别打断了黑帮头目的肱骨和股骨,头目背靠着墙壁坐在身下散开的血泊中,四肢像布娃娃一般摊开。
来者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试验用的枪支里也只有四颗私藏的子弹,他把温热的手枪藏回衬衣里,放下了左手一直提着的手术包。
棕色的皮包被打开,露出了一些常见的手术工具和两只并列排放的安瓿瓶。面对被枪声和人头吓哭的小孩,男人也只是一脸淡漠地敲开一支没有任何标签的安瓿瓶,用细号针筒抽出了里面的溶液。
“来,手臂。”男人没有任何安慰手段,只是捏住了小孩的右臂,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孩看到逼近的针头,哭声更响了。
头目试图挣扎,可是碎掉的肱骨和股骨成了插在血管和肌肉中间的匕首,他乱动一下都会产生难以承受的剧痛。
“你是……好杀手,谁派你来的……?以太的那帮魔鬼吗……?放了我儿子,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钱……”头目咬牙切齿,为了不破音,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一共有两支,一支是昏迷者专用麻醉,一支是安乐死,我一直希望能用得上它们,早在四年前我就这么希望上了。”男人喃喃地说。
黑帮头目理解了是什么情况,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手下只是说这家人的儿子今年长期在外给医院打工,可从来没人说过他是连枪都能搞到手的狠角色……
“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我愿意被你千刀万剐,只要你肯放了孩子。”头目青筋暴起,针头已经刺入了孩子肥嘟嘟的手臂。
“不用你要求我也会这么做的,我给你孩子和你老婆一人一支,分到的是麻醉还是安乐死是他们自己的命。”男人冷漠地回答。
“你这个疯子……你自己不知道哪个是麻醉,哪个是毒药吗!?”头目咆哮着。
“是啊,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有一天能用到它们……可我却真真切切地靠它们活着……”男人脸上露出了哀戚的神色,不过心理的波动并不影响药液被匀速地推入孩子的体内。
孩子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男人紧接着敲开另一支安瓿瓶,用同一个针头抽取了里面的透明液体。
“你就没有想过放过这里的每个人吧……”头目的妻子从晕眩中缓过来,看着昏昏欲睡的孩子,趴在堆满山珍海味的饭桌上抬起脸质问男人。
“最好的难道不是两支兑起来用么?在睡梦中离开这个恶心的世界,多么美好啊……”男人注视着头目妻子,这个女人也回以憎恨万分的目光。
女人没有挣扎,任由男人将药水打入身体。
男人把针头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空掉的两支安瓿瓶连同针管一起重新收好,接着,他拿起了一把崭新的手术刀,刀柄处还有金属蚀刻工艺做装饰,是三个大写英文字母的花体——
IOP,生理研究所的内部简称。
男人缓缓把刀口转向动弹不得的黑帮头目,虽然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癫狂的得意神色,语气却还是淡淡的:
“现在,轮到你了。”
五
雪梨,雪梨,因为偷了一瓶雪梨,送了一条活生生的命。
以太之下,是一片沸腾着无数罪恶与苦难的泥淖,和光明辉煌的浮空城不同,地理上仍算地面建筑群的胎盘连地下城都不如——传说中的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雪梨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只是教院收养的童妓之一而已。她从小就被穿着艳丽的修女们教导如何服侍男人,如何取悦那些会给教堂额外捐赠钱财的信众。
每服侍好一个信徒,这个人就能多吃到一口面包,多得到一些主的恩泽,好让自己死后,能去到极乐之地,继续服侍头顶光环的天使。
她在教堂里和所有童妓都是好朋友,童妓里有男有女,但大家都是没资格把握钱财的小孩子,有时候,为了一块吃的,童妓之间也会相互取乐。
他们的名字都是修女起的,修女想吃什么了,就会给新来的童妓命名什么。她叫雪梨,是因为有个修女想吃雪梨了,虽然她根本没有见过新鲜的水果,她一直以为树都是金色的,就像《圣经》里动辄描述的伊甸一样。
“没有饥饿,没有痛苦,没有死亡的伊甸在哪儿?我们能去吗?”孩子们会问。
“伊甸就在我们头顶,我们死去之后,就会升入头顶的天空城。”修女会敷衍他们。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孩子们心中的伊甸真的是以太浮空城的模样,不过他们至死都生活在以太之下,完美人类们的城市,他们与之没有一丝一毫的缘分。
雪梨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到十六岁,教堂因为一些变故而被迫以藏书阁起火为由烧成了一座废墟,像他们这样长大的童妓身体已经失去了魅力,于是便被教职人员原地解散了。
她在街头流浪了一年,明白了不是每次皮肉交易都能得到食物或者钱财,更多的只有虐待和毒打。
她已经十七岁了,可她还是没有见过雪梨的样子,她以为雪梨也是苹果一样红得诱人,尽管她也不知道苹果其实不只有红色这一种特征。
终于,她觉得这样活着毫无意义,于是决定去冒险,去店老板很凶很凶的商店最后一排柜台里偷一罐水果罐头来尝尝——她还识字,她能靠罐头的标签来识别哪个是她想要的罐头,然后把它藏到肚子里,再去到没人会看到的地方尽情品尝。
她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做了,可她刚出手就犯了个错,她不知道这座灯火通明的商店为什么无人敢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墙角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就能吓退一大堆技艺精湛的小偷。
她被扯着耳朵拽进员工房间,遭受了有生以来最长久最恐怖的凌辱。
她的舌头被对半剪开,轮奸导致的脱肛和出血刺激到了这帮疯子,他们拿出了小刀,毫不留情地向她饿得凹陷的肚子剜去……
最终,“瓤子都让人掏出来了”的雪梨浑身是血,被丢到了黑巷里。伤情的惨烈,一度让拾荒者都不敢贸然靠近。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不过是巷尾多了一具无名的尸体,但是这只周身正渐渐变冷的亡灵预备役,碰到了刚杀光老家黑帮组织以及街坊邻居的恶魔。
他也是浑身血迹斑斑,为了不撞上安保巡逻队,专门挑着黑巷走,路过被开膛破肚的雪梨时,他还略有同情地默哀了一会儿。
默哀结束,他继续提着手术包向生理研究所大步走去,但他的裤脚被人猛地扯住,即使心理素质早已被各种惨绝人寰的人体实验磨练出来的谋为荷都实打实的起了一身冷汗。
女孩因失血而惨白干枯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嘴里的血块被气管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挤出,在咕嘟咕嘟的呢喃声中,他确信自己听到了——
“哥哥救我……”
一种安瓿瓶突然爆裂的声响在这条黑巷中回荡,可能来自于他的手提包,也有可能来自他的心底。
他猛地跪下,打开手术包,将那两支空掉的安瓿瓶扔掉,噼啪两声,执念向某种更具体的象征完成转移。他从皮包隔间里拿出止血药,为素昧平生的濒死者做了简单但有效的应急止血处理。
然后,他脱下外衣,盖在女孩身上,将女孩从湿漉漉的地砖上抱起。
“你会活下去的,坚持住。”这是他说过语速最快的一句话,因为肾上腺素的原因,他甚至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都停在了原地,自己的身体已经领先自己的知觉好几百米了。
回到手术室时,谋为荷预约的那台手术桌已经快失效了,他抱着雪梨赶到时,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操了个亲妈的,你妹叫人给开膛啦?!”导师被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为荷吓得抱着笔记本原地跳起,但又马上招呼全组人员来帮忙。
维生系统争分夺秒地切入雪梨的身体开始循环,小血库也快速就位,雪梨的鲜血逐渐染红了桌台,而项目为“辐射病理性异变组织器官移植”的手术主刀成了隔离服都是现套的实习生谋为荷。
手术台上,辅助扫描仪分析着各个器官的衰竭程度,在这场苦战还没正式开打之际就宣告了病人的死亡。
“手术已结束,实验体已死亡;守护已结束,实验体已死亡……”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从手术室天花板中的音响里传出,彻底激怒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的谋为荷。
“申请特级预备方案,维持项目研究,手术继续!”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直恭恭敬敬勤勤恳恳的实习生会如此强势,而且就算扫描仪报警,他们也不会在为荷说放弃之前先放弃的。
一众人重新忙碌起来,谋为荷凭感觉规划了预备切除器官和替换器官清单,他的贡献分被一块电子屏动态展示在手术台的一角,三千五百多分开始随着他发出的申请进行扣除。他不太敢看那块快速归零的吊命牌,只是低沉沉地问了一句导师:
“导师,我的贡献分……”
“随便扣,本场实验,啊不,本场手术只要你不下手术台就不算结束,你的续签合同支持你在本次手术中的所有消费一概清零。”导师也加快了语速,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救火的紧张感中。
“我明白了。”为荷继续埋下头,开始了这场最为艰难,对他意义也最为重大的手术。
“实验体的生殖腺被摘除;肾脏替换一只;所有复杂开放性创伤直接用人工皮肤覆盖,部分黏膜已进行自体复制移植;舌头被缝合消毒;直肠丢失50%,大肠因粪便感染选择放弃,十二指肠有良姓肿瘤,最终评定将胃幽门部以下的肠组织一并移除,移植专利v2045211.6(生化材料肠填充管)并缝合;切除一部分肺叶,安装体外心脏起搏器;移除破损角膜,就近在人体库中寻找配对型号进行移植;析脑仪已全程监控本场手术,手术进行时长25.3小时,脑区反馈持续无信号,信息已提交至终端,项目研究结束,系统最终评定:
“实验体已无生命危险,实验体已脑死亡。各位研究者辛苦了,正在通知生化部门回收处理……”
六
手术已经结束了,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谋为荷身体哆嗦着,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持刀暂时无法灵活屈伸,现在,他正在留观区守护着他单方面承诺一定会让她活下来的新妹妹。
模拟阳光的橙光灯均匀地打在少女安宁的脸上,就在一天前这张脸还有一半的脸皮被剥离,现在因为人工皮肤和激光缝合,几乎看不出损伤。
在浅色的被单,准确来说是预备裹尸布之下,少女瘪下去的肚子上则是一道狰狞的纵向伤口——女孩被刺破的子宫和卵巢从这里被切除,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孩的胃部底端接上了生化材料的人工肠管,这也代表她以后再也不能自主消化脂肪和蛋白质,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孩的阴道顶端被自己缝合,从此她再也不会有月经,也代表她必须定期冲洗阴部,她永久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孩的肛门内部,括约肌被可溶线缝合在了人工肠管上,可以控制开合,但能主动吸收溶液中营养成分的肠绒毛科技还未被成功研发,它只能直接导出胃部的溶液而非代替消化功能,所以那只是个失去排遗能力的装饰,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孩还有一些骨折,都已经被修复,且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后遗症,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孩的双肺即使切除了一小部分用于放置腔内心脏起搏器,应该也不影响后续恢复和总体肺活量,因为自己没办法把那一小部分单独接回去,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孩的心脏起搏器已经被移除,她的心脏很健康,术后没有溶血,没有低血钾,现在这已经是个健康的身体了,是自己亲手做的。
还有好多,好多,都是自己在连续不断的一天一夜中亲手做的,因为无论这场手术消耗了多少贡献分,都可以被一笔勾销。因为自己穷,从小就穷,穷到想救谁也都没能如愿,穷到自己不敢合眼怕一闭眼就在手术台上晕厥导致手术后续的费用承担不起。
为什么自己这么穷,为什么自己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总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自己的疯狂举措激怒了院方,自己的身份牌也被收回,要不是科室的其他同事和自己的导师愿意为自己担保,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下一个项目志愿者了。
“求你了,醒过来吧……”谋为荷摇晃着身体,颤抖的两只手掌捏了捏女孩干枯的左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因为我不相信人真的可以在受到那么严重的创伤下还能拉住路过的同类并出声求救。救你,是出于我的自私,我不想承认我的行为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谋为荷的声音颤抖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被判决极大可能再也不会苏醒的陌生女孩倾诉过往:
“我小的时候,曾和妹妹一起收养了一篮子小狗。可是小狗被抛弃的原因就是身体过于羸弱,它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下最后一只花白斑点狗。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只小狗,可好不容易能够陪伴我的它要被以三顿肉的高价卖给另一个小孩,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认为那是属于我的朋友,不论价格高低,它都不可以被买卖。
“所以我在那个下午,亲自拿砖头砸死了它。
“我知道,它被带走,也不算是件坏事,家里可以少一张吃剩饭的口,而且它的下任主人也是穷人里的有钱人家。
“可我没法接受这份即将到来的背叛,除了杀了它防止它背叛我,我别无办法。
“我就是这样自私,又愚蠢。”
谋为荷停顿了一会儿,他知道四下里放着录音器,他在被安保部门以违规盗窃枪械这项重罪起诉前窃听并评估他的精神状态,而他也很清楚,他还没被现实真正逼疯。或者说,因为失败,所以他才感觉自己如梦初醒,心中憋了好久的心里话,才想对着自己想要了解的人说:
“我其实一直都不认为我能救活我的妹妹,可我又没办法放弃她。在这样一个高压环境中工作,一但没有了家人,我就会觉得我真的变成了披着人皮的野兽。你知道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同类的感觉吗?那就是我所害怕的……所以我强行给我妹妹续命,从来没有理会过她在彻底昏迷前求死的哀求……妈妈知道这些,这两年来她一直说我变了,说本不该让我离家太远,在迷雾中迷失太久,会彻底忘记哪儿才是自己的家,谁才是自己的亲人。
“妈妈是对的,我已经忘了,我忘了妹妹能跑能跳时的样子,我已经不需要那个叫‘谋为盼’的女孩了,我只是需要一个妹妹,一个能证明我还有亲人的傀儡罢了。至于这个傀儡,谁来当,都可以。
“我打心底里害怕这样的我自己,我似乎越来越爱扮演一个爱妹妹的人,似乎我妹妹越可怕,就越能显得我正常……这纯粹是场误会,我是个自私的魔鬼,是剥了亲人的人皮好装作是正常人的恶魔。
“所以当我赶回那栋房子的时候,我真的高兴,那帮畜生……用了白磷弹,我连给我妈妈和妹妹收尸的义务都免了。她们一定很开心,因为她们不必死在我的手里,有人帮了她们,可这直接让我陷入了不义之地!
“天呐我到底在说什么……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的是,我愤怒,我怒不可遏!我希望我妈妈和妹妹在被白磷点燃之前已经自我了断,可我追到那次恐怖袭击的主导者营地时,他们绘声绘色的向我描述妈妈和妹妹是怎样发出惨叫又是怎样双肺烧穿无法发声的。
“我觉得我已经不需要再服从于什么命运,期待什么未来了——即使要我偿命,有些事我也非做不可。
“于是我动手了,毫不犹豫,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妈妈和妹妹能够安息。除了杀了杂种们的全家,我别无办法。”
“我做了错事,也许在出发之前,我不该连实验装备都不解除就去赶车的。”
谋为荷又顿了顿,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敏锐地转动着,心中也在预估自己的这番话可以让安保部门的心理评测师做出怎样合理的判断。
但他也确实感到了一股悲戚,明明在亲眼见证家人的离世时,他也真的萌生了就此了断的真切想法……
那四颗子弹,不就是自己特地为了自己和家人准备的吗……
“我把那个混蛋千刀万剐,把所有对我家人遭遇的悲惨冷漠旁观的邻居也都杀光,我做得很干净,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厉害。弹夹里剩下的四颗子弹全都打在了那个黑帮头目的四肢骨头上,减威力子弹的后坐力很小,我也诧异我对安保枪械居然这样契合。
“我当着那个混蛋的面把我给妹妹准备的镇定剂和氰化物分别注射给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毒药,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结束我妹妹的痛苦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做下去的决心……
“我害怕暴露我自己,害怕暴露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是不依靠点什么就没办法在这个粪坑中继续呼吸的混蛋……
“你在意识都不清晰的时候抓住我的裤脚,叫了一声哥哥救我,我突然觉得我其实还没被这世界抢去所有。
“你就是我今后活下去的唯一借口……除了救你……我……别无办法……”
自己真实的情绪起伏比自己预想的要大得多,他的视野被自己的眼泪所模糊。
在病床前,紧紧攥着雪梨左手的实习生第一次落了泪。他几次听到噩耗时没有落泪,在废墟提刀杀完仇人时没有落泪,他被告知急救一天一夜的雪梨可能已经脑死亡时也没有落泪;唯独在这一刻,在热闹散场只留下他一人时对着一个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的陌生人时落了眼泪。
他真正的脆弱一览无余。
实习生以为病床上的女孩没有听到,但其实她听到了,籍由此,她才能那么坦然地接受他全部的爱。
实习生伏在少女身旁嚎啕大哭着,直到精疲力尽昏睡过去。早就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将他带走,他对着雪梨说的那些真多假少的独白,为他在导师为他鼎力争取的无罪开脱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临门一脚。
他的内部判决已下达,由于项目实验体脑区二审发现有低频活动信号,认为此次空前复杂,耗资巨大的移植手术改判为成功——
以本院特招实习生谋为荷担任主刀的医疗科研团队,历经25.3小时,复活了一具确诊死亡逾24小时的尸体。本该追授多项内部荣誉与奖金的当事人同时也是在胎盘腹地制造多起恶劣事件以及违规使用实验器材的第一责任人,综合考虑后,院方最高代表研究决定,撤销当事人荣誉与奖金,但保留项目署名权,且保留谋为荷在所内的成就和职位。
考虑到谋为荷将满三年的实习态度极为端正,院方愿意信任并与其继续合作。
于是,在IOP又多了一个科研传说的同时,也多了一个明明职位只是实习生,却与各位正式科研人员情同兄弟的特殊在册职员;以及,还多了一个在册原生人类生化材料共生体,一个代号叫雪梨的小姑娘。
七
雪梨永远记得谋为荷牵着她的手,第一次带她踏足以太城的那一天。
她亲眼看到了滤过了紫外线的澄澈阳光,从那根本没有拼接痕迹的立场穹顶洒下,象牙塔一般的白色建筑以一种富有格调的波浪型错落排布,根本不需要轮子的浮空车被两柄不断扫描道路两侧车况的金属小伞牵引着从她和为荷的头顶掠过,带起来的风里,也没有金属尘屑与腐朽淤泥的气味。
街道上走动的男男女女,他们脸色都带着幸福的微笑,这些人们的身高都很夸张,不到一米六的她比起他们感觉只像一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哥布林似的——
其实某种意义上,这个比喻也很恰当。
她习惯了被机器扫描,在IOP的留观区滞留半年的她于今日被批准出院,由他的项目主负责人谋为荷带领去以太城的生理研究法务部留档。
她害怕被那些巨人们俯视的感觉,准确来说她现在还很怕人,于是紧紧靠在了高她一个半头的谋为荷身上。谋为荷朝她微微一笑,给她指了一个正嬉闹在茵茵草毯上的小白球——
“那是……是……”雪梨的注意力立马被草坪上那只肥肥的小生命吸引住了,她既兴奋又激动,以至于让她忘记了那个物种叫什么。
“是鸽子。”谋为荷腾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现在,两个常年不见光的人都已经相对自由地站在了以太城中。
“好棒啊……这里好亮堂,感觉能在这里一直待着的话,会很幸福……这就是修女姑姑说的……伊甸吧?”雪梨摸着下巴独自喃喃道,都没察觉到谋为荷不在身旁了。
“荷哥哥,咱们不是要去……”突然发现身边没人了的雪梨顿时陷入恐慌,她紧张地东张西望,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荷哥哥离开一会儿而已,没事的……”
雪梨拼命想忍住快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周围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起来。
“雪梨,看我带什么回来了。”是熟悉的声音,足以驱散她此生所有的阴霾。
雪梨颤巍巍地扭过头,看到的是谋为荷那难得带了一丝轻松的脸,和那两只让她倍感安心的手掌——不过现在他的手掌抓试剂瓶一样抓着两只雪梨叫不上名的东西。
“是甜筒哦。”雪梨小心翼翼地接过为荷递来的彩色冰激凌,学着为荷示范似的舔了一下。
“是甜的诶!”先前的小插曲造成的恐慌被美食带来的多巴胺驱散,看着雪梨舒展开的眉头,谋为荷也对自己的甜筒表示味道不错。
“怎样,我成年之前也没有吃过这小玩意儿,很甜吧~”
“和哥哥的吻一样甜!”雪梨抬起脸眯起眼睛冲谋为荷欢喜一笑,此时的两人因为谋为荷最初对所内同事宣称自己把雪梨当亲妹妹看待而不得不由为荷这个当事人主动在同事前面与雪梨保持距离。
谋为荷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他尴尬地快速扫扫四周,压低声音嘟囔道:
“谁教你说这话的……”
“是心里话哦。”雪梨向后退行几步,俏皮地笑笑。
谋为荷看着这个一袭白裙在太阳下翩然起舞的小姑娘,他俩之间的牵绊早已超越了施救者与被救者的单向度关系了。
“好啦,不要顽皮了,在去报道前,咱们还能多逛会儿呢。”他释怀地笑笑,走向他的小爱人。雪梨则向他的骑士伸出了没有拿甜筒的另一只手,对方牢牢牵住了自己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向广场公园走去。
从法务部出来时,太阳已经低垂于天际,过滤掉阳光的穹顶能直接看到璀璨的星空,从未真正见过星空的两人同时怔在了原地。
他们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这道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稀松平常无关贫富与身份之别就能一同欣赏的自然景观,生在以太之下的人们,穷其一生向上攀爬才能看到的瑰丽风景,或许只是世界另一端的人们所习惯的平淡日常。
“好……好美……这就是星空吗……?”雪梨望着美得让人不由得屏息凝神的彩色星带,轻轻摇晃着谋为荷的手。
谋为荷觉得此刻亲眼目睹的星空,比他在书上或视频文件里看到的都壮丽千百倍,就在此刻,他想起了一句不知是谁写在他记忆中的诗句:
“天远星斗艳,荷柴把家还。”
手腕处的重量猛地增加,打断了为荷的吟诵,只剩下一个胃还能工作的消化系统是无法支撑过多能耗的,现在的雪梨有些低血糖。
在为荷怀里服下一粒应急糖丸的雪梨被她的爱人背在背上,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抬头看星星了。
“我们接着去哪儿?”她轻声问道。
“走,我们回家。”为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庄重,自半年前他唯二的亲人湮灭在白磷火中之后,他就再没说过自己有家了。
“回家?是回诊疗室吗?”心跳得砰砰响的雪梨红着脸故意问道。
“回咱俩的家。”谋为荷大笑三声,惹得路上的完美人类投来疑惑的目光,在他们这些根本不会关注以太之下发生过什么的人上人的注视里,他背着自己往后唯一的爱人,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在以太城郊区的一座因杰出贡献奖而特许给自己的日租式单元楼。
“雪梨,将来你会定居在这座城市里的,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这些平整干净的马路上,去拿足够自己填饱肚子的面包撕碎喂广场里的鸽子,你可以整日整日地晒太阳和看星星。一切都会变好的。”谋为荷鲜少有这样说话过,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成分被精心调控过的纯净无害的空气,仿佛此前已经在某种无氧环境中缺氧了很久。
雪梨没有回应他,虽然为荷因为工作强度与周期的缘故,显得发硬的背有点驼,但倚靠在上面的雪梨却睡得比半年来在留观区里的任何一次睡眠都要香甜。
谋为荷知道他的雪梨已经睡着了,离单元楼还有一段路,他觉得脚下生风,似乎先前残酷无比的命运都无法追上他俩。
那句打油诗变了花样重新浮上了他的心头,这次,他对着浩瀚无际的夜空把心里话喊号子一般吼了出来:
“莫问男儿(你)前途多敞亮?荷梨归家我心(才)不慌张。”
(《以太之下》外传·《荷梨归》全文完,感谢您的阅读)

我是来自pixiv的文创作者 钠鸽 ,将在本站发布一些遵循本站规则的文章,感谢各位的观看。
需要特别注明的是,我是一位相当热衷于*菊交*的创作者,您或许将很少看到我对男女正常交媾的描述。
好有深度😭
感谢你的留言!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系列的其他作品也搬运过来(挠头)
麻了,一堆刀子,偏偏看了一遍忍不住又从头看了一遍,又吃了一嘴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