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腐虾蟹——《世界上的那些“人”》番外3
文内包含有-侮辱尸体-内容,请确保自身有能力承受

 

虽然下的只是场小雨,但是河的流量也变得像遭了暴雨那样大。驻足在河边,河水的浪声完全盖过了雨声。

河面上的烟雾和波涛一个颜色,在上面的浅一些薄一些,在下面的厚一些,灰黄色之间的界限在起伏。一个东西飘到离我最近处才让我发现。

应该是个人,而且好像已经死了,只有腹部在水面上下隐隐约约,于是世界的一切都出奇地安静下来。我疯狂地无声地从这一片河边的废弃物中刨出来箩筐与绳子,是幸运女神的眷顾,尸体搁浅在河边上,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打捞上岸,现在我把这一具硬邦邦的女尸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了。

……

 

“怎么湿透了?正好热水还剩下一点,你先去洗个澡再吃饭吧,别感冒了……”

 

“哦、哦……呃,做的什么?”

 

“新做的干锅虾,还有昨天剩下的凉菜,快一点简单冲冲别放凉了,我和你爸都等着你呢。”

……

 

“带着伞呢怎么就淋湿了?路上摔了一跤吗,没摔坏吧!”

 

“啊、啊,就是天太暗了,没看清有个水坑。没磕到哪里……”我突然意识到这样慢吞吞地进食和平时就太不一样了,加快了一点速度,希望不要反而显得慌张。

 

那女尸的模样在我静静坐在饭桌前的时候浮现,并且挥之不去。我还记得些什么?白花花的僵硬的;人类的尸体的触感是怎样的?激动、兴奋应该还有恐慌,我的脑一片混乱……

 

我有把它好好藏起来吗?记不太真切,应该是有的,不然被发现了就完蛋了。

 

“没受伤就好。今晚我和你爸要加班,得回医院待一晚,吃完饭就走了。明天中午我们要是没回来你就自己做饭吃,别忘了。”

 

“嗯。”

 

“哕……咳咳咳、呸!呸!”随着咀嚼,虾壳窣地一下炸开,从这只的里面却爆发出来极恶心的味道和触觉,就像是肮脏的泥水的味道,这股更恶心的味道倒是把女尸从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驱除出去了。

“这虾坏了……”我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那股味道还挂在舌头上,必须找水洗一洗去。

 

吐出来的那只虾本该雪白劲道的虾肉在红油之外是污浊糜烂的黑色,其它虾的壳上也是有黑斑的,但是这只的更暗淡一些。只是漱口的话还是去除不干净恶心的味道,于是我刷了一遍牙。

 

“我把剩下的虾都检查了下,就那一只坏了,放心吃吧。”我回到餐桌的时候爸爸正好剪开了最后一只虾,他面前的盘子里全是被拦腰剪断的虾。

 

“我等会儿再吃吧,刚刷了牙,吃东西串味。你们要是吃完了就先走吧,我自己把菜热一热吃。”

 

他们走了。

 

 

 

雨还这么淅淅沥沥地下着,几个小时过去没下得大些也没有要停的迹象。黑夜中裹着雨衣又举着手电筒的我会很显眼吗?我鬼鬼祟祟的样子被人发现了吗……这些顾虑可以放在一边了——我徘徊睡不着,捱到十一点等我认为足够夜深人静,把尸体从藏匿处抱出来,一路小跑到了爸妈工作的医院里。

我把尸体带到地下的太平间里,放躺在解剖台上。我靠着解剖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仿佛是上天在帮助我,太顺利了。在医院偏门的门口我把湿透了的雨衣和尸体用事先备好了的大毛巾垫住,没有在走廊里滴下来雨水,到这一步就算完全成功了,即使在外面被人看见了一时半会也找不来:我与头顶上可人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在太平间里听不见外面的雨声了,显得我的心跳十分的强力,我这才发觉承受了如此重物,渐渐地四肢的脱力感浮现。太平间的冷库隆隆地运作,这里随着我的到来充斥起雨水的气味。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可别功亏一篑了啊!我必须要你稳稳地拿住手术刀啊。

 

我按摩自己的手臂。酸痛感不强,说明能很快恢复,真是大好消息。相比于雨天的低温,这里的凉意很干燥,相当舒适。属于我的第一具人类尸体,现在静静地躺在我的头顶上,等待着我的宠幸,本来趋于平静的鼓动,又开始急躁起来。那么先做例行公事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强迫自己在一切准备完成之前不要看那具尸体,好似吃饭时把最美味的肉留到最后再吃一样。我起身,慢慢走向冰柜。

装着尸体的柜门上会贴标签,现在停在医院里的尸体只有两具,我拉开最近的柜门,里面躺着一个老头。它全身的苍白是皮肤的颜色还是冰霜?不知道。我不能去碰它,以免留下一些可疑的痕迹,为了我还可以偷偷摸摸在这里做我喜欢的事情,我只能观察。

 

让我猜猜它的死因是什么……面部没有外伤。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衰老的男性人类,只是皮肤苍白得很,也不知道它脸上的色斑相比生前是因为薄薄冰霜的遮掩变淡了还是加深了。前胸和腹部,手臂也没有伤口……啊,手上的针眼有点明显。

哇,脚上的疮好严重,是糖尿病吧?看不到后背的情况只能判断到这里了,说不定就后背上有个刀口,是这老头子没挺过手术呢,哈哈哈……

 

我拉开第二个柜门——这一个里面装的还是个老头。那就一点意思没有了,给人家推回去吧。

我爸爸医院的地下层,对于我来说熟得就像第二个家一样,从我发觉自己的爱好之后我光顾这里五六年,重点是医院里可以很容易获取设备。

 

“我的宝贝们,想我没有?”

 

在这个医院的隐秘的角落里,保存着我多年来的收藏:八个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里面浸泡着各种由我解剖下来的动物组织。今晚就有最终极的成就——人类尸体,加入进来了。

 

“诶,终于散架了吗……”

 

我在这里解剖的第一位是一只死松鼠,还顺便切开了叮在它身上的蜱虫。我只保留下来松鼠的内脏:心、肺、肠、胃、肝、脾,我不会保存皮毛,为免腐烂发出臭味,同破坏得太过严重的肌肉与骨骼一齐烧掉了。我用竹丝做了个架子,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按原本的位置关系把松鼠内脏固定于其上,那时候的我显然没有外科大夫般稳定的手,直到盯得眼睛酸痛,也只是胡乱地用细线绑了三四处。终归是我的第一个作品,我总要收藏起来,最后凑合装进了瓶里。而今天最上面的细线断了,内脏散落堆积在瓶底。

 

好恶心,想修补都没办法了。

 

最后四个罐子里装的都来自于一具动物尸体上——一条死狗。分别是一部分狗脑、狗的一只眼球和犬齿、它的生殖器官以及一条蛔虫。去年的春天,我从河岸边捡到了它,是我曾经拥有的最大的一具尸体,险之又险堪堪躲过旁人的目光,搬到了这里。

如同往常一样,我把我的收藏拿到太平间里,摆放在解剖台另一边的柜面上。虽然在强迫自己不要看它,但人体的诱惑怎能轻易抵抗?在搬运的来来回回中,我就像心虚的贼一样用余光偷偷地不知道惦记了多少次……

 

就快了、就快了。

 

壮年而死的母狗,皮毛摸起来依然柔顺,又马上被我切得稀烂,暴露出它保护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内里,我还记得狗血沾满了我的双手,糊成一片根本分不清组织与组织,自那之后我明白了大型动物的尸体跟小动物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血液更多。我找不到狗的血管,于是直接在它的后腿上切下一块肉,弄出一个足够大的楔状缺口把血放掉。

但我不能把这种粗糙的、不得已的办法用在珍贵的人的尸体上,幸好人的血管远比长了毛的动物的要好找,毕竟即使我没有专门学习过人血管的分布,我也可以拿自己作比照。

八个罐子摆好了。手术刀、手锯、手术钳、纱布、缝合针、缝合线、各种容器也准备齐全。手套戴好,手术服穿好。

 

转身吧,就是这种仪式感!

 

气血再一次上涌。

 

 

 

如果不去看它的脸,在明亮的白炽灯下通体苍白的尸身,靠下的皮肤有一点透出极其微弱的淡粉色尸斑,这反而给我一种存在着生机的错觉,如果不是之前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独属于死人的那种温度,相比于死去它更像是睡着了……扭曲的表情打破了这一切。

 

人死了还能保留下表情吗?

“传说里战败的武将被割下的首级依然怒目圆睁,看来是实话?”

“现在是被尸僵固定住了,”我上手搬弄它的脸,发现相当地僵硬,应该是到了尸僵最强的时间了,看来是死了12个小时?“尸僵形成前表情又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不会是有什么恶趣味的人杀了她之后故意挤弄出来的吧——

是凶杀案吗?!

 

我检视尸体一周,发现到处都是剐蹭出来的那种伤口。我不知道如何判断到底是生前造成的还是死后造成的,只是观察其形态,有一些较深的已经露出了肌肉组织。大概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到现在有五六个小时了也没有看到沉淀出来血色,看来血液已经流光了。

在河里飘荡过的东西应该是被河里的砂石碰得坑坑洼洼的,尤其是在这条河上游有一处,掉进河里的人和牲畜总会跌出伤口来。所以我猜测这些剐蹭伤都是死后造成的。

 

那这样扭曲的表情是因为剧痛……不会是中毒而死吧?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我不免害怕起来,检查自己的手套手术服是否破损。面前这具尸体,突然间又可能有了让我陷入危险的能力,说实话我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放弃、像上次处理狗一样挖个坑把它埋了。可是无主的人类尸体是多么的珍贵,没能进入医科大学的我这次错过了,几乎不可能再有解剖到的机会……

 

怎么可能会甘心的,要是确实有毒的话那就真的来毒死我吧!

 

应该是这么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具尸体太珍贵了,这是使我决定继续下去的最大理由。

中毒而死的人都会有怎样的表现,我一概不知,包括影视剧里的毒药是怎么发作的我也没有印象了,我不喜欢那样相当虚构的东西:我的手可以触摸到它的肌肤,虽然隔着手套,但那种触感的“真实”令我兴奋。我需要仔细检查一下可能的地方,可以排除掉毒素的存在最好。

 

 

 

即使在河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我发觉它躯干部分的皮肤竟出奇地完美——如此而没有泡得皱皱巴巴的,又完全没有更应像猪皮牛皮那般的厚实粗糙,用“凝脂”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但与四肢和面部的皮肤截然不同:那些部位已经起皱了,乍一看看不出两者的边界来,但是与我姐姐和母亲的皮肤差不多,细看能发现正常的皮肤瑕疵。

 

这真是不小的发现。是由于个体差异、特殊环境?还是说经过长时间河水浸泡的尸体都会出现的特征?

 

仍然光滑白皙的皮肤令我难以转睛,视线不可抗拒地聚焦到它的双峰上。失了血的乳晕,呈现出与它嘴唇一样的暗淡颜色,女性不示人却又想努力凸显出来的密处,现在就在我的手掌下,这里的皮肤还要更柔软一些,驱使着我不但不要撒手,还要一定再抓上一抓,它在炫耀自己的软糯,告诉我它曾是一名人类女性,即使死去也要吸引我这个男人。

 

多么想学着像小流氓一样说:“既然是你自找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然后奸笑着上下其手——实在是太过羞耻了,这些话在心底里念叨念叨还差不多,奸尸什么的恶不恶心啊!

 

可我是第一次如此观察全无防备的女性的裸体,它的乳头已经缺失了一颗。相比于只有苍白色的乳房皮肤,玲珑的乳头更加值得端详:看上去就是扁扁的顶部稍微有一块小凸起的圆锥体,也和男人一样有一圈小疙瘩,只是并没有从中长出毛发来——与奶嘴的形态差别有些出乎我意料地大。

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捏一捏,皮下异样的糜烂感透过医用手套传达过来,也感觉到了乳腺管的存在。毕竟是个死人,无论我怎么捏它的乳头都不会变硬。

捏紧这只乳头向上提,本来因为平躺而摊开来的脂肪又聚拢起来,丰满的乳房随着我的晃动而様出波纹。我把手掌向下贴上它的乳房,体会到了它的分量,于是另一只手覆上另一只乳房……

 

奶子这种东西摸起来太上瘾了,要是再用力……

 

我被这东西的软烂震撼到了。就像两块上佳的糍粑,甚至仅凭触感就勾起了我的食——我再次用力一抓,竟从缺损的乳头那里挤出来一块黄色的。是一块脂肪,手套上沾到了。

显然食欲是不会有了。挤出来的一小块脂肪我得先收集起来,用个小托盘装着观察。

无论是狗还是松鼠,哪怕是猪,身上都不会有像女人一样有这样大块的松软脂肪组织。猪板油一点也不软和,乳房的脂肪块则像炼出来的猪油一般滑腻绵软,以及人脂肪特有的黄色。今日有幸得见,只是由于提前就知道而并没有什么新奇感。

经此我终于把自己从对胸部的爱恋中抽离出来。将人油从手套上清洗下去之后,我也想起来自己还在做着检查尸体体表的工作。

 

如果是毒蛇咬伤,那么一般咬痕应该会在手脚等肢体末端啊,我在躯干上找什么劲?

 

在这之中也有一部分我想要避开对它阴部的检查——神秘又隐秘的部位,还是留到后面,不要鲁莽地对待为好,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我是见过蛇的咬痕的,蛇的毒牙不小,皮肤上两个红点会很显眼……

 

可这具流干了血的尸体的体表上还能看到血红色吗?或者咬痕所在的那块皮肤损失掉了呢?

 

我明明是想要排除这具尸体带有危险性的可能的,这样下去不是反而排除不掉了吗……检查完一只手臂而并无发现的我开始怀疑自己这种努力的必要。然后决定先中止。

自己太紧张了。我摘掉手套,走到洗手台前抔起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

 

真要追究毒素的话,那种……呃……化学性?的死亡,总要有化学性的表征……吧?病死的就是病理性的表征;但是这具尸体怎么看都像是物理性的死亡。

 

试图像个侦探一样开始分析,我推敲着无用的词语,不自觉地走动起来,习惯性地拿上一只手术刀,开始绕着解剖台慢慢转圈。

 

要沾染上早沾染上了……

 

我还是抱有一点侥幸。

 

既然从河里飘来的尸体,还是看看是不是溺死的吧。

 

我在它头部旁边驻足,双手撑在台沿上,手术刀碰到解剖台“嗒”的一声,硌到了我的手,我才发现自己握着这个东西。现在用不到它,得放回去。检查好胶皮手套,再次俯下身,我扒开了它的眼皮。

青白的巩膜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似乎与下眼皮上的血管连在了一起,有三四处可疑的出血点。在灯光转移之后,我才发现它角膜上的阴翳。相比于狗那占比相当大的黑眼珠,人眼死后的浑浊有些不容易被发现。松开手,它的眼睛就这么半睁着。

抽出一根棉签,伸进它的鼻腔搅和一下,看看能不能粘出来水草或者泥沙之类的东西。我尽量向里面去够,因为我考虑到不够深的位置有各种痕迹被水流冲刷掉的可能。我刮擦棉签一周,拔出来却看到除了鼻毛和少量粘液外几乎没有什么能被认为是绿色或者土色的残渣。

 

“这不是越搞越糊涂了吗!”

 

“死因”,在解剖小动物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意过。是这种莫名其妙萌生出来的探究的执念束缚住了我的手脚,更让我焦虑……

 

是因为她生前曾是人类吗?让我不觉间把自己当成了侦探一样的角色。

对于完全是纸上谈兵,除了翻遍父母的医学书之外,仅有偷偷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看一看他们收藏的医学录像带了的我,是否直接开始解剖更为合理?

“毕竟我什么也不懂。”

直到如今我才发觉给活人治病的知识对于判断死者死因一点帮助都没有。结论已经得出了,我需要开始解剖,否则仅凭自己是看不出来它的死因的。

 

于是我再次拿起了刚刚放下的手术刀、轻轻点在它的鼻翼边。

可能是因为紧张而手抖,为了克制抖动又用力,锋利的手术刀已然切进了皮肤两三毫米。我深吸一口气,横过刀片,从根部切进了鼻翼。为免切得太快撞到骨头把刀刃硌坏,需要缓缓地向上推进。

轻轻的阻力先传来,紧接着是铁与骨摩擦的生涩感,在这里停下来刚刚好。然后斜向上,把握好鼻骨的角度,将一侧的鼻翼切开,另一侧如法炮制。如此整个鼻子只剩下鼻中隔与头部相连了。

 

鼻软骨可以简单地从骨头上剥离出来吗?

 

回想历来的经验,我的答案是不可以。

只是出于试一试的心态,我还是打算完整地将鼻中隔软骨取出来。将切开的鼻翼翻起,轻轻划过鼻中隔上的皮肤,留下一条浅浅的刀口。沿着这个口子再一点一点轻轻地划,这样能够及时看到软骨而停手。

不幸的是在利刃下薄薄的软骨产生的手感变化太过微小,我捏住鼻中隔用力拉扯扭动,软骨竟然从切痕裂开了。

 

“唉、真可惜,失败了。”

 

我只能干脆继续将软骨切断,取下这个不太完整的鼻子。把它放在纸上吸走液体,等后面再保存起来。

切掉鼻子之后我把灯挪近了点,这样它的鼻腔可以直接地进行观察——深处有一片细密的看不太清的东西,我用棉签探进去,发现刮下来一些白色的泡沫。

 

白沫……还真是中毒啊……

癫痫发作也会这样吧?

可是癫痫是全身抽搐吧,这具尸体只有面部扭曲,还是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向上拉了拉手套。但是解刨开始了断没有中止的道理,再恐惧与担忧都于事无补,如同孔子那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如此坦然的心境,但是探索的欲望的的确确正在大力推着我向前。

下一个,就取出它的眼球吧。

 

 

 

为了方便切断眼球外肌,首先要把碍事的眼睑割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进刀,避免失手切到眼球,顺利地切下了上眼睑,但是下眼睑一直没有很好的办法固定在合适的位置——有些过小了,抓不稳。不过既然很小,那不如就这样放着,看上去也不会造成很大的阻碍。

用一片撬棒,从侧上方插进眼眶里,这里可以避开肌肉伸到更内部的地方,把眼球撬起来,让肌肉与眼球连接的部分暴露出来,一点一点轻轻划开,以防止用力过头切得太深划破巩膜。侧面的肌肉全部切断之后只剩下最后方的视神经,这时候可以徒手将眼球拎起来,多留一段神经切断。

我举起眼球,堵上视野里解剖台的灯光。眼球镶上了一圈耀眼的金边,像在观赏一场日食一样。

 

“眼球得尽快保存起来……”

 

还好,福尔马林和瓶子仍然有。用相同的办法取下它另一只眼球,都泡进去。上眼皮这种东西没什么纪念意义,等最后和尸体一块埋掉就好了。

面部乍现三个深邃的大坑,切面暴露出来暗红的皮肉、明黄的脂肪,与原本的扭曲表情相得益彰,煞是可怖——

 

这样子再看反倒比之前好了不少:现在它终于是一具彻底死去的尸体,可以放心大胆地拆解了。

 

这具尸体的尸僵相当严重。肘部这样的大关节,我徒手竟然无法扳动!解剖服是十分松垮的,是那种直接披在身上的款式,所以也没有办法用身体借力,会打滑。

 

如此只能把小臂截下来了,不然会很不方便的。

 

洁白的藕臂一口吃不下闪光的刀片,吞吞吐吐中幸福地轻启血口与黄牙,露出肘部薄薄皮肉下结实的结缔组织。关节的内侧已经切开,如此向后一掰——外侧的皮肉早已不知所踪,肘关节便得以分离。同时又有一些杂乱的结缔组织从切面耷拉下来,我一一切除,尺骨与桡骨的一头便半露了出来。

 

既然是为了方便,那不如把手部也切下来吧?剩下的小臂在从中间切开之后就可以完全地向两边展开,好好观察了。

 

运用从解剖动物得来的经验,已经成功在人的尸体上切下了鼻子、眼球与小臂的我,紧接着将手术刀刺入了它的手腕,然而……

没入不过半厘米的刀尖走过也仅仅约半厘米,它卡在了手腕里,进退两难。我尝试着轻轻左右摇晃,可是没能把刀片晃松动;向反方向推回去依然纹丝不动。

 

既然是刀尖的话那么直接拔出来就可以吧……

 

脑海里的声音还没有放完,一激灵,轻微的震动先于手术刀的拔出传来。

刀片断掉了。

 

“喂喂喂、这,这我到时候怎么交差啊……”

 

手术刀对于医生是最珍惜的物件了,我弄坏了一个——

 

医院里剩下的还有不少……那他们会经常清点吗?……

已经变成这样了,只能祈祷不被发现吧……

 

解剖不能不继续,我需要出去拿一把新的手术刀了。顺便看一眼过道墙上挂的时钟——这是最不经意的一次确认,怎料直接冲散了之前所有的胡思乱想:

 

两点了?!我得抓紧!

 

 

 

用新手术刀,点在上次折戟处。所谓“欲速则不达”,这次只是借用留下的切口,让刀自然地下垂,用重力谨慎地一点一点划开紧贴骨头的薄薄皮肤——切断手筋的时候还是需要用一些力的。

回忆书本上的示意图,从桡腕关节下手切割是最简单的,我想我找对了位置。将那一圈的肌与腱切开一半,整个手就松动,耷拉下去了。关节软骨就像白玉一样。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肯定要仔细地取出至少一根手指的指骨与掌骨再加上这只手的八块腕骨;或者挑战一下自己,剔掉手背或者手掌一侧的软组织,如此可以相当直观地将各种结构展示出来,因为女人的手小一圈,恰好装得进我的瓶子里。

[pilipili]

只是人体,太大了。在我看来和猪差不多大了,而我还渴望详细、再详细地探索。用我的人类医学知识解剖动物只能说是生搬硬套,如今有了难得的正好的素材,想要认真地实践,可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所以我选择把第一个重心放在小臂,这里结构简单,我想与书本知识对应着梳理起来也会更加容易。

比对着肘端露出来的的血管切口位置下刀,尸僵没有过分阻碍手术刀的动作。

 

是因为顺着肌肉纹理切的吗?

 

把两边硬邦邦的肌肉往外掰开,扩大一下切口,这样更容易找到血管的位置……

 

就在右边那一条肌肉的下面,好像叫什么桡臂肌?这应该就是桡动脉了——这边分出来的这条粗的应该是尺动脉……

 

虽然有了不少解剖动物的经验,可我依然下意识地以为动脉与静脉的颜色就像书里画的那样红蓝。光从外观上我几乎分辨不出来两者的区别,都是淡淡的青白色,唯有粗细成为我判断的依据。

 

“哎呀,这里把血管划破了……”

 

桡动脉的一段被我不小心切开了。不过也好,本来我也要观察观察血管内部的结构的。我又截下了浅层的一段比较粗的静脉,与之对比:动脉的血管壁更厚一些,韧性也更强,相对不容易压扁;至于触感则好像没有太大的差别。

截下来的这一段静脉并没有静脉瓣。我便把后面掩盖住这条静脉的组织切开,要把这条静脉全取下来,但从旁边的肌肉里,我看到了一条有点奇怪的结构,但还是先弄到静脉瓣的样本为重。把这条静脉用手轻轻捏过一遍,应该是静脉瓣结构太纤细,用看的或者摸的从外面找不到。我只能像切香肠一样一点一点切掉多余的部分,时不时拿在灯低下照一照以免错过了目标,总算是得到了结果。我也没想到这样半个小臂长的静脉只有一个静脉瓣。

 

同往常一样的失落感又爬上了我的脊背,每截得到一件藏品,之前体内充斥着的好奇、激动与兴奋骤然退潮,空空留下我一个把眼前的黄金认作黄铜,我讨厌这种感觉,但对这个过程上了瘾。

静脉瓣太小一个,在福尔马林里泡着估计不久就会看都看不见了,我就随意地把刚切下来的那个丢进了之前装眼球的瓶子里。

 

让我找找,之前不太寻常的那个位置在……

 

沿着为了取下静脉而切出的刀口摸索了两遍,我才再次发现那个肌肉里面藏着的颜色不一样的一丝。

 

“是神经吗?埋在肌肉内部的缘故?”

 

肌肉是暗红色的,这一条则是粉红色,静脉、动脉和神经都是白色。它顺着肌肉纤维生长,我切开肌肉试着往深处观察,同血管和神经一样,它也是网状的。这一块肌肉里就有好几根,最后汇聚成了两束还是很细的红丝,被我切断后耷拉着。

我找来放大镜,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看清红丝的断面,能确定的是这种组织不是血管,是实心的。

 

是运动神经吧!

 

就是总有一种感觉,这个更像一种肌肉纤维。

 

解剖学中好像没提到过这样的组织……哎呀、神经那方面的我应该多看两眼的,这种关键时候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要不要现在去拿书过来看?我需要拿到《系统解剖学》、《局部解剖学》、《组织学》,实在可惜的是我爸他没弄一本《法医学》来……另外《病理学》可能也需要……《神经病学》可能也需要,要沉死了。

 

这些书在几个门诊室应该都有,但不一定齐全不说,我也没有钥匙。唯有院长室,我既偷偷配了钥匙,书籍备得又齐全。院长室在顶楼,从保安处那里能抬眼看到,黑咕隆咚的医院里我还不能开灯,拿着个小手电小心翼翼地不要照到窗户。返回的时候双手抱着这几本沉得要死的书,手电就只能熄掉揣进兜里,在夜幕中一点一点摸索着台阶——

总算是拿回来了。

 

……

肏,三点半了!!

“得赶快把藏品从尸体上取下来……”

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人类尸体,只是为了同以前一样得到几件器官组织泡在瓶子里干看着?人类的各种标本在旁边的医学院里比比皆是!

我要的是亲眼去看、亲手去触摸去分解!

 

不知何时手术刀又被我抓在了手里,现在手术刀在我手中被越握越紧,我都没有发现已经十分硌手了。放下手术刀,活动活动紧张的肌肉。

腹腔——没有骨骼保护,全部都是易切割的软组织。估计以我的能力没有办法打开被肋骨封锁的胸腔,尤其是没有时间去尝试,我只能放弃取得它的心脏——或许可以从横膈那面入手?总而言之,马上开腹。把腹腔脏器全部暴露出来。

 

怎么切呢?

应该只切成一个翻面,像门那样,不能像推窗那样——

肚皮不能完全切下来,最后还需要再给它缝上免得内脏掉出来。

 

我不想用牵开器,翻面的自重不够大的话,没法保持敞开着,读书读到后半的时候摊开的书总会自动合上,厚厚的医学书尤甚,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这个问题。时间紧张,现在就要下刀了……哪怕划伤内脏也可以不顾了,我还不知道从表皮到腹膜究竟有多深呢。

 

下准狠心,一手摸着尸体的肋骨下缘找准位置,把手术刀头全部按进了肉里。为了暴露出更广的术野,从右肋下一直向右上划到胸骨下。我暂时放下了刀,扒开切口看切到了哪里。

 

切面上层是苍白的皮肤,中间一片澄黄的脂肪,下面是暗红色的,是只划开了一点的腹部肌肉——唯有切口的先端,在我的着重刺入下突破了肌肉层,那个部位应该是肝脏,显示出比失血的肌肉还要深的红褐色。

 

也就是说它的肚皮厚度大概就和手术刀片的长度一样——这真是太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会把脏器剌得不像样子了!

 

这条切口底部还连着的部分我继续给它切开了,接下来就是切到左肋下……

 

哦哦哦哦……这里是胃部,一旦刺破了让胃内容物流出来就太麻烦了……不得不小心点……啊、那岂不是后面又因为肠子的存在也要小心谨慎?肠内容物更糟糕——

 

之前解剖那条母狗时的我如今看来实在是太莽撞了,在肚子上随意剌一刀结果切破了好几段小肠,恶臭的半食糜半粪便混杂着半腐烂的液体淌出来,直接骇得我草草结束了解剖,清理解剖台的时候连连干呕。

 

于是切开尸体腹部的这个过程一下子变慢了,同时受迫于时间而倍感煎熬。尸体的血近乎完全流干了,长长一条反C形的切面上鲜有明显的红色渗血点,空心的淡粉色的是浅层的静脉,实心的淡粉色的应该是更细的血管了,血液渗进了周围的组织里不再流动。

 

也许过去了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应该没有到一个小时,站得腰与背与眼与手都酸痛,把肚皮切好了,没有伤到消化道。

 

“啊……啊——”熬到了后半夜,解剖到人类尸体所带来的兴奋劲还没有彻底过去,但是困意和疲惫在附身凝神地操作后不可避免,我伸了个懒腰缓解一下。

 

要打开腹腔了,留点什么有纪念意义的呢?——子宫。配上卵巢。

 

这具尸体是女性的,论代表性肯定是雌性生殖器官。不过子宫和卵巢用瓶子装得下吗?我竟一点概念都没有。“就……掀开吧,亲眼看看。”

 

把大拇指插进了切缝里,腹膜摸起来滑溜溜的,肚皮的手感相当厚重,且冷。右手接替左手的位置,左手去抓上面的地方,向左边把肚皮翻开。黄色的大网膜展现出来,上面还分布着一些灰色的脉络,腥味淡淡地弥散开来。掀到一半,不料遇到了阻力,多使上一些力气也只是再抬起了一点点,我左手按住掀开的部分,右手探进去:有一条坚韧的组织从脏器之间延伸出来,牵住了肚皮靠中间的位置以及——那个位置有一个很大的鼓包。

 

这是什么?那么大的鼓包……是肿瘤、还是增生?连接它的组织也很粗,应该是肌肉。

 

这两样都是正常人身上不应该有的。对于它们的形成我不得而知,想要观察它们就要继续翻开肚皮,我需要切断那条肌肉。我调整肚皮的位置,让那条肌肉尽量暴露出来,不过不太行。我只好用左手去找那条肌肉,用胳膊撑住肚皮不让它自己翻回来,用右手拿剪刀去找左手的位置更容易也更安全些,但是剪刀竟然剪不动。

我不得不换成手术刀,用最小号的刀片,再把刀锋藏住,等摸到位置再推出一点慢慢切割,毕竟观察不到,无论切到手指还是肠子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切断了这一条之后,翻开剩下的肚皮就没有遇见其他阻力了。同我设想的一样,肚皮依靠自重能够保持敞开的状态——或者因为尸僵。那个大瘤子长在肚脐的位置,切断的那条肌肉缩进了小肠之间,它的大网膜上这个位置竟然有一个洞,不去摸索一番的话是找不到了。

与这个大瘤子相当使我感到疑惑的是遍布于整个腹腔的灰色的网状脉络,有细有粗,而且显然不是血管,它的走向很不流畅,摸上去和周围的组织连结得相当紧密。我靠近观察的时候,闻到了腐败的气味。这个气温……这具尸体可能没死特别久。

这些灰色的东西只是颜色不太对劲,结构也非常简单,内部没有包裹着什么,我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了那颗瘤子上。这个瘤子的表层几乎完全变灰了,我试图剔下这些灰色的东西但是没有成功,那并不是一层游离的膜。向深处切去,这个瘤子内部是暗粉色的,不像是肌肉组织。我发现从切面上看它是比较明显的一层一层、由结缔组织为主的结构。切到靠近中心的地方时,竟然显露出里面有空腔!

 

“这是?……”

 

我放下手术刀,把手探到肚皮正面的肚脐那里,伸出一根手指挖进去,挤开周围僵硬的肌肉,居然真的从这个开口出来了,这个空腔竟然是体外,它的肚脐内另有乾坤!

我直接切除了这个瘤子,只留下与腹壁相接的一圈,这个腔室内部是粘膜,皮肤从体表稍稍延伸到内部一点点。我注意到了一点:这里的切面与之前的不一样,除了外围层叠的结缔组织外,内部夹杂着一些认不出来的混杂的组织。我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用说去弄明白这是如何形成的了。

那条找丢了的肌肉连接着这个瘤子,甚至网膜上专门为它留出了一个洞,这真的是肿瘤吗?可它内部结构看起来并没有听说的那样凌乱,亦或是增生?那么增生的组织会给自己拉一条肌肉吗?

 

“书上……书上也不会有讲这样的东西吧?不会有的……肿瘤怎么会把肚脐给变成那样啊……”

“……不……不、这是好事!这是病理性的,这是很罕见……相对罕见的不管是增生还是肿瘤,这是相当值得留作标本的!”

 

切下来的这个瘤子很大,比我拥有的最大的广口瓶的口还要大一些,用挤的才能把它挤进去。灌满福尔马林塞紧瓶塞,这个就收藏妥帖了。

 

“取下子宫就收工吧。”

 

腹腔黄澄澄的一大片,肠子掩盖在鲜黄网膜的下面,子宫的位置在所有小肠的下面。生命孕育的场所,小的时候要翻开肠子才能看到,大的时候又能被撑得那么大。

五颜六色的脏器越看越迷乱了眼睛,腹腔里各个器官具体的相对位置在我的记忆里开始模糊。为此我必须要对照着书本作接下来的处理了。

把网膜掀起来,正好可以塞进胃和肝之间的凹槽里,不会滑出来阻碍我,推开小肠,这块离盆底还有些距离的腹腔底部之下应该就是膀胱了,那么子宫就在里面不远——摸到了。

厚实的子宫肌,而且相比其他肌肉可以在腹腔中移动,产生的手感很是独特。两边两根输卵管也摸到了。

我把左手也伸了进去。这具尸体的肚子本就比我的一只手长不了多少,此时的子宫更是小小的,我的双手,用手指的部分从两边捧着子宫,用两个大拇指摩挲着它的表面……就着“人类都是从这里出生的,我是从这里出生的”的想法,这种触感实在难以用文字表达。

然而,我的手指在子宫的后面又摸到了同样的质感,更薄一些的子宫的感觉——第二个子宫?

 

“那里应该是直肠啊——”

 

我向再深处抠去,摸到了腹腔后部柔软的地方而非坚硬的脊柱,比照着书上的图片,这里才是直肠。

 

“那……那?”用两手的食指和中指,我确实夹住了子宫后面、直肠前面的又一个瘤子样的东西,但是它光滑又紧致,好像在这里本就该有这样的组织一样。

正常女性有两个陷凹:膀胱子宫陷凹和子宫直肠陷凹;它多了一个子宫与这个奇怪组织之间的陷凹。我探索它的底部,这个陷凹很深,它应该是长在了阴道上。

——甚至还有不对劲的一处:顺着输卵管摸索下去,它的两个卵巢大的不像话——如果我摸到的确实是卵巢的话——每个卵巢好像都有子宫那么大!

 

这具尸体太不对劲了……肚脐上的瘤子、子宫后边的瘤子——它不会也有个空腔吧,连接着阴道?!还有内脏上灰色的组织……还有它的皮肤!它四肢和躯干的皮肤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的。

 

而我……突然抵抗不住困意了。也许已经四点了吧,再被这具尸体的奇怪之处消耗了我太多的脑力。

 

“千万、千万不能睡……这个时间太危险了,赶快……赶快把子宫和那个东西割下来检查检查收好,赶快把尸体处理掉——”

“糟糕,天已经亮了,”我又想起来现在应该四点了,“实在不行就藏进某个停尸柜里吧……希望一天之内不要被发现。”

 

我摘下一只手套,用力在自己脸上掐几处以疼痛强打精神。太平间的门还开着,我得给他关上了。

子宫的位置在盆腔,视野受着我解决不了的限。我只能把头塞进这具尸体的肚子里才能从上方看到子宫。

 

不过正常的子宫手术好像也都是在这个方向。而我没有任何助手帮忙照明或者递工具——但是我的活可以做的糙很多很多,赶时间。

啊、我可以在尸体背后垫个什么东西!

 

把它的后腰垫高了之后用力破坏掉尸僵,将腹腔后壁给顶起来之后,我想要观察子宫就不至于做到把头“埋进”腹腔的程度了,灯光也更足了些。肠子也正好可以推到另一边去,我拿来一个托盘再扣住这些脏器,就把术野尽我所能地清理好了。

它的卵巢确实大得惊人,两个卵巢每个都有子宫那么大。一边摸索,我一边用手术刀切割子宫周围相关的韧带。

 

“第一条是什么韧带来着?圆韧带?”

“哦!是漏斗韧带来着,骨盆漏斗韧带。圆韧带是第二条……这条了,应该。”

“主韧带……切断。接下来是后方了。”

 

我看到了那个“第二子宫”,和子宫的颜色一样灰蒙蒙的红色。它也有自己的韧带,相比子宫韧带很不规整——完全不对称:其前面与子宫相连的韧带和后面与一条子宫骶韧带融合的了韧带在身体的同一侧。

 

就算把直肠划破了也无所谓了——

 

骶韧带切断。同时并没有划破肠道。

我拨动子宫,没有感受到特别的阻力,应该是没有其他未切断的韧带了。我捏住那“第二子宫”和阴道的结合部,剔开周围的组织在再下面一点的位置切了一圈。

内脏的腥臭味之中混杂着淡淡的模糊的恶心味道。这具尸体一直在腐烂,即使昨天下着大雨,气温也不算低。

我找到了一个好发力的、不用抓得特别紧可能捏坏了卵巢的位置,把切下来的这套内生殖器往外拽。然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点阻力,说明我没有把附着的组织切除干净,还没来得及收住力气,那一点点牵扯就绷断了。

子宫、卵巢,上面也有灰色的组织,又与之前看到的不同,发白。我沿正中把子宫切为两半,观察矢状切面,它们纠缠进了子宫肌里面。不得不提一嘴的是,这具尸体的子宫口是一字型的,说明它曾顺产产出过婴儿。那个“第二子宫”在阴道上的开口也是一字形的,按常理推断的话,肯定也有什么比较大的东西通过过这个开口。

深入子宫肌内的灰白色脉络越来越白,最后成了红色的。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在……在小臂那里!

“真的、从颜色到韧度都太接近了……”我拿来之前研究过的那截小臂,找到了发现红丝的位置与之对比。

 

也就是说这个灰色的粗一些的脉络与这个红丝是一体的?灰色……是因为开始腐烂了吧,红色则是被血红蛋白或者肌红蛋白染色导致的,它本身应该是白色而且……应该是遍布全身了,虽然我从眼睑、鼻子或者腹部的切口上分辨不开红丝和细小血管来。震撼性的发现冲击我的困意,使得我的脑袋随着脉搏的节奏略微发痛。

子宫肌内的红丝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那个“第二子宫”、或者说这些红丝是从这里扩散开来的。从矢状切面上看很明显。第二子宫的内部有一个小脐,切开里面有一粒特别微小的白色颗粒,很不幸地、当它掉出来的那一瞬我才察觉到它,而我现在找不到过于微小的它了。

这个小脐切面周围的纹路出现了明显的方向性,可我最后找丢了。不过我最终发现,这具尸体最大的几个异变都跟这个“红丝”有关:肚脐上的瘤子布满了灰色的开始腐败的红丝,硕大的卵巢上红丝的密度与子宫相当,而“第二子宫”甚至完全是由红丝组成的,只是红丝产生了分化。

 

“这只能是一种病了。会不会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就叫它‘红丝病’?”

是神经病变?血管病变?从病变的严重程度来看的话它应该是发源自子宫,最后蔓延至全身的,可是肯定没有这种病的。身体里出现这么多不应有的东西,难道是寄生虫?线虫?这些红丝,它明明是一整张的网啊,难道是一整个的寄生虫?这也太可怕了吧……

那个大小……那个白色的颗粒是它的卵?

不……不,肯定不是,寄生虫怎么可能只产一粒卵?

 

嘴里黏糊糊的,我翻看着《病理学》……神经病变这一章里没有类似的症状。

困。头越来越疼了。看书的速度越来越慢。

 

“……肿瘤的形态……”

 

我把灯光都挪过来了,但是对照着书上黑白又模糊的示例图,我没法把肚脐上那个瘤子的组织形态与之对应起来。

 

生殖系统那一章会有吗?没有的话在寄生虫的那一章会有吗?没有的话……我该上哪找?我……非法地解剖了一具尸体,我不可以问人……

 

 

 

“不许动!”

“不许动!”

 

穿着绿色衣服的两个人踢开了太平间的门,他们拿着枪指着我。门被踢开的响声吓得我心跳骤然加快,困意与强撑的意志紊乱,头也更加地痛了。有两个人冲过来摁倒了我,脸磕在地上很疼,他们给我扣上了手铐。有医院保卫处的赵大叔还有……老爸。

他们把我丢到了警车上,而我……睡着了。

 

 

 

这是梦吧。

我在一块硬板床上醒来。空气潮乎乎的,好像还在下雨。不对,我不是在床上醒来,我现在正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铐在了椅背上。

 

“姓名!”

……

“年龄!”

…………

 

啊——不是梦啊。

 

我确实被警察抓起来了。

打不起精神来,稀里糊涂地呼和我面前两个声音洪亮的警官的呵斥与提问,只要闭上眼就把我吼醒,来回几次之后,应该是他们让我接着睡了。

 

又有人拍我的脸。

 

“醒醒呀、醒醒呀。”

 

女人的声音。

还有米饭的香气。

 

“喂,醒醒,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那些东西到底都是什么……”我梦呓。

 

睁开眼,尸体的形象渐渐散去。对面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居高临下,她坐在我的腿上。

 

“要不要先漱漱口?”

 

我点头。与她关心的话语相对的是十分冷漠的表情。她拿水瓶喂了我一口水,漱过口后没有地方吐掉,我把水咽了下去。

 

“我的手——”

 

“没事。”

 

她端起碗,一手拿勺,㧟上一小勺米饭喂到了我嘴边。

第一次,有一位大美女,她坐在我的腿上,给我喂饭?

 

“啊、没有胃口的话米饭可以剩下,但是菜必须吃完哦。”

 

饭碗旁边的盒子里,装的竟然是螃蟹。她拆开一只螃蟹,用勺子刮下来一些蟹肉,凑够一勺,又喂了过来。

 

白煮蟹吗?也不是不能吃。

 

我吃进嘴里,然后——

 

“呕——!?”

 

模糊的腐烂的螃蟹的味道。这只蟹是死蟹,它腐烂了。我想把嘴里的吐出去,但是……

但是她一只手就掐住了我的喉咙,用着相当强的力量逼迫我仰着头也张不开嘴,这个样子我完全呕吐不了。她笑了。

 

“咽下去呀。”

“嗯……你不会咽不下去的。”

 

手被铐在背后,腿被她整个人坐着、似乎脚也被铐在椅子上。我挣扎但是她岿然不动,如她所说的,被迫仰着头的状态下,我反射性地吞咽。把腐烂的蟹肉吞下肚了。

 

“呕……为什么……!”

“呃唔!”

 

趁着我张口说话的刹那,她把第二勺蟹肉弄进了我的嘴里,故技重施推我仰头,而我咽下了第二口。眼泪也随着反抗挤了出来。

 

“菜必须要吃完哦,没忘记我说过的吧。”

“也可以跟我说想吃一口米饭来压一压。”

“当然,你吃不完我也就不会走哦。可是我还着急处理后事,所以、请你快一点吃干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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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1. 钠鸽
    钠鸽
    Windows Chrome
    2年前
    2023-8-03 2:21:53

    令人震撼的作品,流畅,太流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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