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座划分一切的悬崖上，连风，都失去了最后的气息。

脚下，无边黑暗，完全无法分辨，也不需我分辨其中之物。

大脑似乎放弃了回忆的能力，只是在徒劳的用不知从哪里来的杂念填满自己，却抵不过内心无尽的空虚

在这里，一切都是永恒，一切都是终止

一切都是……

我，往前踏出半步

“请等一下——”

猛地回头，仅靠深渊之外的另一只脚掌稳住身体

这是我在永恒之中已经苦苦寻求到忘记了时间的，所谓“不可能”的奇迹

但此刻，你的身形，你的面容，你的声音，你的身影，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澄……”

脚下的岩石，碎裂了

我感受到了坠落，但是并没有感到失重

毕竟，这是“永恒”的世界

也是“终结”的世界。

果然，我和你，注定不可能共同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上吗？

坠落，坠落

身下空无一物，也不可能再有其他

我终于迈入了……“终结的永恒”

天空，被日与夜染浑了

阳光，被星与月夺走了

大地，被风与雨击碎了

而世界，被我，抛弃了。

……

这是……什么？

那些已经模糊到完全被时间掩埋的记忆碎片，此刻却也如此不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对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行为的我而言，已经成为了一种强制性的“回忆”

但它们的内容是……

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

熟悉而陌生的房间

因为老旧且年久失修的墙皮，顺着雨天能渗水的几条裂缝脱落，勾勒出对那时的我而言新奇且满载想象力的图案;门口的石砖路缺了几块，却是用红砖修补，走路的时候总是想着“每一步都要踩到红色的砖块上”而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双脚，也因此撞上过几次人，几次东西。

院子里的枫树长得很高大，只是每到秋天，叶子总是还刚开始发黄就褪下，以至于直到我上了小学，我都不理解老师讲的“霜叶红于二月花”是什么意思;屋檐下也是由同样的、四处看总是略有缺损的青石砖搭建而成，只不过没人修补。大抵是因为不影响使用，也没人使用吧？承重的石柱上画满了我幼稚的文字和图画，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来自粉笔，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燃尽的木条画出的黑色，和石块划过的白色。

这是我对生活……最初的记忆吗？

一阵声音从画面中直击下坠的我

“雨，起床吃饭了～”

这是……？你的声音？！

这不会错，这绝对不会错的，尤其是当我看到来人走进我熟悉的房间，一把揪起红色方格床单上还在赖床的，幼小的我，那面容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

早餐是在熟悉不过的西红柿、鸡蛋和面，西红柿用开水烫过，为的是下锅之前能够把皮剥掉，只是那时的我仍然不爱吃;而我也是按照老样子，把本来完整的荷包蛋用筷子分开，把蛋黄按到本就不多的汤里来回搅拌，直到筷子下的蛋清中已经看不到多少固体，而汤水也带着没吃完的面条一起，变成了蛋黄的颜色——然后心满意足，一口喝掉。只留沾满了蛋黄碎的几块西红柿还留在原处，直到我走远，你才端过碗吞下早已变凉的它们，然后转身去拿洗碗布和洗洁精。

但为什么，是你……？是……你呢？

……

画面突然变暗了。

不，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不清

我……说不出……

我……

……

又是一幕

但这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黑与白，那标准的小学校服，我至今仍然能分得清，甚至在衬衫和外套的左胸位置，因为长时间佩戴胸针样式的学生证，而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孔。

身上色彩最鲜艳的地方，忽视那被学生卡遮住一半的校徽，可能就只剩胸前的一抹红了。

它的长度，刚好足够用来捆住脚腕。

虽然我已经完全记不清第一次这么做的缘由，但那种奇妙的感觉已然令我深陷其中……

对不起，我玷污了……

对不起……

但是，已经晚了

来不及了……

当时的电脑网站上，只需要相当简单的中文水平就可以找到绝大多数你想要的东西，更何况小学时候我的语文和数学都是能拿满分的存在。那是新世界的大门，但同时，也是潘多拉的魔盒。

在这里，我却又遇到了你。

家里能找到的的材料终归不好用，但我并没有那么多选择。毕竟一个才上小学的孩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一次又一次，我在被家人发现后编造着拙劣的谎言，而你在一旁，拼命地帮我圆场。

一个最普通的家庭，能找到些什么呢？无非就是些常用物品。甚至一个相对来说结实一些的线团，都曾经成为我的“最爱”。一点点将它们裁开，然后折叠成三段，最后两段打结，这样的“绳子”虽然还是会因为过细而使得皮肤叫苦不迭，但至少解决了线团易断的问题。它们就放在房间里那个老旧的书架中间，木料上的红漆已经开始脱落，满满当当地承载着根本没有人愿意拿出来一本来翻看的书。而因为进水和变形而很难打开的那个抽屉，便理所当然得成为了我的“藏宝地”。我本以为这样万无一失，只不过当抽屉里被偶然打开，这些被前来找东西的家长发现的时候，只有你找出了我之前跟风学习用彩线编制的手链，并且帮着支支吾吾的我解释半天，这才勉强糊弄过关;而在那时，我还对家里那大卷的保鲜膜情有独钟——几乎不需要准备，也几乎不需要整理，当微凉的塑料滚筒随着手指的移动在腿上转动几次，被薄膜围绕的体温就这么留在腿间，几乎完美无死角的拘束大功告成。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甚至不知道刺激性器的感觉，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要追求四肢被拘束在一起的“充实”罢了，而仅凭这种“充实”的拘束感便可以乐在其中，放到现在可能也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吧……

用过的保鲜膜，即使用刀划开也已经留下了我双腿的形状，里面还沾有身处其中时因兴奋而留下的汗水，而这在身体解放的瞬间感知最为明显——那是一阵来源于蒸发的清凉。只是，塑料残骸可以偷偷丢掉，但是日渐消瘦的保鲜膜筒还是出卖了我——尤其是夏天的衣领内清晰可见透出不规则塑料膜的反光时。又是你，居然想到了“减肥”这种理由，他们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大抵，是信了吧……？

记不清了……

画面在这里再次中断，我下意识看向身旁

当然，不可能看到除我之外的第二个身影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你……

……

这次的时间跨度，不甚遥远

或者说，有一些重叠之处也说不定。

比如那熟悉的，你的身影

比如那熟悉的

“我”

曾经上舞蹈班时留下的衣装，由于其贴身的属性而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玩耍”时的预装。微微透肉的纯白色织物包裹的双腿，以及因为弹性稍差而随着身体的成长显得有些紧绷的淡粉色上装，以当时的我所无法理解的原理提升了整个身体的敏感度。敏感的裆部被紧紧地包覆了两层，每每亲手将打结的绳索从胯下穿过，粗纤维与织物的摩擦带来的奇妙的电流感便会将微微的酥麻传遍全身。这种体验令我无数次沉迷其中，对于快感的渴望也使我在一个个夜晚辗转反侧，带着急促的呼吸探索禁忌。

我就这么看着你，再次出现

看着你再一次……击碎时间

推门而入的你和来不及解开的我撞个满怀，而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不敢，也不能动弹的我感受着你那陌生而熟悉的呼吸逐渐贴近我的脸。那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感知第二个人手指的形状，第一次被另一个温度压在身下，第一次……

有力的双手将我锁死在床上，散落在四周的绳索再一次回到身体。满脸通红，四目相对，贴在一起的唇笨拙的交换着两人的气息；绳结穿过下体，比往日自己所为更紧密，颤抖，相拥；相同的被白色织物包覆，相似的两双腿纠缠在一起，那是完全放手的自由。我将一切献于你，你将我彻底索取；骑在身上的身影，定格在时间的回忆里。

这应该命名为“爱”，还是应该叫做“情”呢？

你笑着问我，我无法回答

这份美好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我根本不敢触碰

或许，这应该被称之为“幻”

自上而下，一点点吃下双腿的一道道绳圈

一点点被拉紧

柔软的布条蒙住双眼，眼前一片黑暗，心中却是全无害怕或是孤单

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我身边

绳索带着你手掌残留的体温，穿过腰间，爬上手臂，隔着衣服摩擦着身体

不由自主的轻轻扭动，感受这间接来自于你的触碰

只有将自由放手，才能有空间容纳这浓郁饱满的爱恋

大臂被拉扯着贴紧身体，小臂紧紧交叉，背在一起，双手自然蜷曲

几乎浑然一体的双腿被紧绷的绳索和手臂连接在一起

身体被折叠，每一个敏感部位都一览无余的展露在你的眼前

你再一次跨过我的身体

房间里，是两个人粗重的呼吸

我默默享受这未知的抚摸

没有反抗，没有拒绝，我本就应该像这样完全属于你

“吃 掉 我”

我是如此满足的躺在你怀里

我是如此满足于这虚妄的梦里

心跳

呼吸

——

突然停止

想要伸手

想要触摸

想要抓握

想要你

想要你

想要……

纵然已经拼尽全力大口喘气

仍然难以呼吸

心脏在反抗

可笑的我正在被可笑的过去无情嘲笑

嘲笑我再一次沉溺于回忆

坠落

坠落

天上没有星河

地上看不见云朵

我又在……哪里呢？

你又在……哪里呢……

失重感已经将我淹没

艰难的睁眼，却又是一片刺眼的光

——

你的手，正轻轻搭在我的肩上

又……被你发现了啊

我还是那么不会隐藏

不会说谎

你还是那么敏锐

你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拉着我向外跑去

我跟在你身后，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拿着你递过来的奶茶，并排着坐在那一片无人的草地

仰望夕阳

暖红撒满脸庞

你说，你笑

我看着你，被感染勾起同样微微上扬的嘴角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

你总是这样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拯救我与无尽的情绪漩涡之间

你总是挂满遮不住的笑颜，将温暖的光洒满我的每一寸心田

也是正因为此，才会催生出那说不出口的爱恋吧？

可是我能感知到

拿着杯子的手已经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明明什么都知道

明明什么都看的到

没有勇气

没有胆量

什么都做不到……

无数次无数次想要伸手

却每一次都没能真的抬得起哪怕一根指头

身体总在这时毫不留情的充满沉重

一层看不见的窗户纸已经横在你我之间

隔绝空气

隔绝声音

隔绝温度

渐行渐远

谁来……救救我

又有谁来，救救你呢……

由里到外的同步窒息

无尽的绝望将我包裹，动弹不得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求你再一次展现你的神迹，再一次击穿我的记忆

再一次，帮我留下悔恨的泪滴

以改变，那虚无的过去

可以吗

……

其实在抖的手不只有我

我们从来都是那么相似

命运的巧合从不考虑怜悯，不是么？

于是大胆拥抱吧

丢掉所谓的矜持

你张开双臂抱紧泪眼朦胧的我

我在你怀中嚎啕大哭

空无一人的草地见证着这奇迹

夕阳早已经悄然替换为满天繁星

但我身边千真万确是你

我知道这里有你

我喜欢你……

我……

“爱”你

你轻轻拍打着我的脊背

两个人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没有回应

繁星下的影子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温热的液体顺着赤裸的身体滴落到草地

每一片草叶每一根草茎每一粒泥土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我呼喊你的名字

你的舌头温柔的将我的唇堵死

贪婪到不放过你身上的每一丝体温，每一丝气息

你我仿佛融为一体

双手被压制

身体被控制

心里全是你的影子

它在跳动

它也想要你的恩惠

全身的肌肉早已经不受控制

你的触碰是这世间最强大的电流

扰乱我的思绪，更改我的行为

想要永远永远，抱紧你

就这样，就这样，就……

只有我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喷吐炽热的喘息

寻找着，你的身体

脸边的泪痕尚未消去，便又因为全然不同的理由再添新的痕迹

哭喊

崩溃

放弃

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

孤身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我仍处于虚空中

一个人坠落

一个人埋没

一个人流不出一滴泪水

一个人将一切亲手摧毁

为了什么

不，正是为了……不再有什么

该结束了

缓缓闭上干涸的眼

想要的未来，早就溶解在了无尽的虚空里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留给你了

你的身影，逐渐清晰

这里是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婚礼

吗？

你身着纯白盛装

阳光下闪亮的星河点缀于长长的裙摆

由你为中心展开绝美的扇面

圣洁，纯美，至高无上

你沐浴在光中，向黑暗中的我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同样的霓裳经由你的双手穿戴在我的身上

裙摆轻轻拂过身体

闪耀，绚烂，光彩夺目

我们拾级而上

红色的镶金走廊旁边缀满鲜花

淡淡的芳香弥漫在前行路上

被分割成方框的阳光从窗棂洒落

在地毯上绘制银河

温暖，而闪烁

直到顶点

你缓缓转身，身后的白纱随着微风飘散

鼻尖紧贴我的脸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在任何情况下献身于你

索取我

同化我

拥抱我……

我的眼神中满是对你的爱恋

我的身体诚实的配合着你的行为

两片裙摆在地毯上纠缠

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给我的，“惊喜”吗？

谢谢，我……很满足

但是

能不能再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一个小小的奢望……

为何一切幸福都伴随着注定的离别

我知道自己离不开你

所以

临走的时候

能不能也带上我的身体……

没有了回应

失去了意义

心灰意冷的绝望才是常理

坠落

坠落

似乎快要到谷底

要……结束了吗

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但

失去你的话

真不一定能比这样好上多少吧

无论如何

如果这是能让我唯一再次见到你的方法

如果这世界上已经不存在所谓的正解

就请让我，安心的迎接终结

用我换回你

让我成为你

献出我卑微的，肮脏的，这能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

让我无言的道别吧

接下来的路，由你开始

没有预想的触底

没有预想的重击

一切都很平和

这是……

怎么会

为什么

又是……

无数身影在眼前汇聚

我看到你哭，看到你笑

看到你出门，看到你跌倒

看到你努力的蹦跳

浑身都在颤抖

心跳……心跳……

抑制不住

控制不住

为什么

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为什么要在终点给我看到

你回过头

背后的光是那么柔和

你这样向我伸出的手我怎么忍心不去接啊——

失重感也如时间一般

被你那无可匹敌的力量撕裂

记忆的碎片拼成长卷

每一卷都是你的身影

而你从其中走出，一身白衣，满面笑容

无比真实的，你的手，你的身体

相拥

“澄”……

抑制不住的啜泣

我……找到你了

 

 

…………

感谢各位能看到这里，更感谢你们能够耐心听完我的故事

这是我心中最为纯洁而无私的“爱”，同时也是我对这份“爱”追寻的经历缩影

在无尽的绝望之后看到的天空，才是最为绚丽而多彩的光吧

也希望每个人都能寻到，内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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