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放学后。

我和秦斌乘公交坐了两站后，又走了三公里路，来到一片灯红酒绿的街区。

“就是那了。”我和秦斌站在路灯下，他指了指马路对面说。

那儿有一家招牌散发着绚丽光彩的KTV。

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在门口进出，我对秦斌的表哥越发好奇。

秦斌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走到门口跟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轻车熟路地带着我走了进去。

这像是一个脱离了现实的奢靡世界。

让人心血澎湃的音乐、斑斓的灯光、疯狂扭动的躯体，以及那些时不时飘进鼻孔香水与烟草的混合气味，我好像置身于梦幻泡影之中。

“宇子，你是第一次来吧。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嗨。”斌拍了一下已经看傻眼我。

“你经常来吗？”看到一脸得意的秦斌，我觉有些不可思议，想不通秦斌为什么会出没于这种地方。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们这种学生应该来的吧。虽说自己也并非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是这里的氛围还是让我一下子难以接受。

看着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舞池中的聚光灯下疯狂扭动着自己肉体。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股本能的抗拒。

“之前来过几次。哦对，先带你去见我表哥吧，别让他等久了。”

秦斌说完领着我来到一条约两米宽的过道，与一名穿着暴露的女郎擦肩而过后，我们走到一个包厢门前。

里面响着劲爆的音乐，有几名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注意到我们，跟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后，起身走了过来。

“小斌，这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吧？”他走到我面前扫了我一眼，朝站在我身旁的秦斌问道。

这个人年龄大概在25岁左右，一头黄色的短发，相貌普通，身材中等，或许是单眼皮的缘故吧，看起来有点凶狠。

“恩，这是我好哥们。”

看来他就是秦斌的表哥了。

“你先在这等一下。我要单独和你朋友聊一下。”

他把到我带到过道尽头的一个隔间，里面摆放着两张凳子和一张小方桌。

“坐吧。”秦斌表哥指了指一张凳子说。

见我坐好后，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

他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就在空气快要凝固时，终于开口了：“你叫柳宇是吧？”

“是…是的。”

对于他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奇怪。既然秦斌把我要借钱事跟他表哥说了，想必也把关于我的一些信息也一起告诉他表哥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他把一支香烟放进嘴里，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燃后，继续说：“你的事小斌都跟我说了，你现在需要钱是吧？”

“是，是的。”

听到是关于钱的事情，我开始期他的下一句话。

“钱可以给你，但是不会白给你，我有个条件。”

我没敢接话。紧张地猜测着对方会提什么要求。

“这样吧，我这边最近缺几个人手，你过帮忙，我会付你工钱。”他自顾自地说。

“可是我现在，还在上学。”

这笔钱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要让我现在辍学打工的话我是不愿意的，要是突然辍学的话妈妈一定会追究起来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吐了口烟圈，烟雾消散后，眯着眼说：“你只需要每天下午放学后过来就可以了。到时候我每天给你150块，当然，你很急的话，我可以提前预支给你。”

“我…我考虑一下。”

过了会儿，见我迟迟没有开口。

他皱着眉头把手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小子，你要想清楚了，我看你是我表弟朋友才给你开这么高价的，要换别人有这么高的工钱。”

那不耐烦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别不识好歹

“好，不过可以先给我1500吗？”

我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放学后过来兼职对我来说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更何况莹现在的情况越拖下去就越危险，一时半会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这个没问题，你明过来上班的时我会预支给你，事后从你工资扣就行了。”他对我的回答好像很满意，那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好。”

条件谈妥后，我没有继续留着里面。

老实说，不是逼不得已，我并不想与这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那种与人说话时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人讨厌。

秦斌在门口等我，看见我出来就走过来问：“怎么样，我表哥怎么说？”

“他答应帮我。”我没有与秦斌过多说明。

虽然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跟他表哥讲的，但这些条件他应该并不知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秦斌听了一脸平静，看来对于这个结果也是预料之中。

在这里逛了一会后，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打算回去，秦斌则表示自己还有些事情要留在这，所以我一个人离开了。

回到家时，撇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莹下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既然钱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等莹回来就该商量一下打胎的事了。

在客厅坐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饿，就打算去煮些面条。

电话忽然响起，把手中的挂面放到一旁，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喂？”

“………”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她自称是莹的老师，并且告诉我：莹上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被送到了医院。

一时间，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挂断后，我赶紧给还在上班的妈妈打了过去，把这则消息告诉她，然后匆匆赶往莹所在的地方。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根据那名老师提供的信息，来到了县城一家甲级医院。

从一楼墙上贴着的医院分布图得知莹所在的病房位置，我搭电梯来到了三楼。

穿过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我站在拐角处的病房门口。

见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而入。

莹此时正躺在病床上输液，有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见我进来，站了起来。

“莹莹她怎么了？”

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我又焦急地补充道：“我是莹莹的哥哥，莹莹她到底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朝我身后瞧了瞧，皱着眉头说：“你爸妈呢？他们没来吗？”

“他们马上过来。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她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大反应，有些尴尬地说：“你妹妹染了流感，而且已经有段时间了，刚才医生说，要是在拖下就变成肺炎的。”

“什么！”

我大吃一惊。

想到这些天莹的憔悴模样，原来她一直都在强撑着吗！

至于莹为什么要这做，我也能猜到几分。想必是怕自己去医院后被检查出怀孕的事，就打算瞒着所以人吧。这个小傻瓜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困难总想着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了解事情大概后，我也慢慢冷静下来。

发觉她的声音十分耳熟，我记起之前那通电话，打电话过来好像就是她，心里有些惭愧，语气柔和下来：“您是莹莹的老师吧，谢谢您及时把莹莹送到医院。”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你爸妈马上会过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等下把你妹妹的情况告诉你爸妈。”

“好的。”

她离开后。我坐在病床边，握住莹手的一瞬间惊人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开来。

呆呆地看着莹苍白的脸，心中的焦躁与空调运转的呼呼声一起融入到沉静的病房中。

“哥……” 不觉间，莹醒了。

“嗯，你好些了吗？”

“头没那么疼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你那天吃的感冒药根本就没有效，对吧！”

“你都知道了…我…我是怕……”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哦…”

莹满脸委屈，噘着的小嘴得都能挂瓶酱油上去了。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

“你知道不知道，听到你晕倒我快吓死了。要是……” 我故意只说一半。

果然，莹见我突然停下，眼波流转露出一丝好奇。

看着那悄悄竖起来的耳朵，我强忍着笑意 ，把脸凑了过去：“要是我的小新娘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哥…你…你瞎说什么。”莹白嫩的耳垂变得通红。

“我可没乱说，那天晚上有人亲口告诉我，说要嫁给我呢。”

“哥，你这么大声，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呀。”

就在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莹突然一脸惊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意识到什么，赶紧闭上嘴。

“莹莹，你还好吗！”

在我与莹拉开距离的瞬间，妈妈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继父和妈妈来了。

妈妈来的很匆忙，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来得急脱，他们似乎还没有吃饭，继父的手中提着一打盒饭。

他们担忧地询问了莹的情况，我则把自己了解的信息告诉了他们。不过，我把莹已经生病有一段时间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了，因为我怕他们根据这一点，顺藤摸瓜得知莹怀孕的事。

莹也知道我的想法，在一边积极配合我。

见妈妈和继父听完并没起疑，我暗自松了口气。

快到晚上9点的时候，继父让我先回去休息，说他会留在这照顾莹。我心里有些担心，但想着妈妈也在，并且还是在医院，这个混蛋应该不敢乱来，就回家了。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躺着在床上，我开始担心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莹怀孕的事没有被检查出来，但是一直这样下去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可我现在又没有办法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带莹去打胎。

我像只在热锅上的蚂蚁倍感煎熬，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盼望莹的病快点好，然后尽快打掉那个会让我们万劫不复的孩子。